淩姝墨見裴玖笙還呆愣著站在原地，乾脆直接打橫將人抱起，往臥室的方向走去，“你身體不舒服，那就在床上好好歇著。孤來找你，也不是非要乾點子不正經的事。孤已經吩咐人去傳太醫了，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說出來，孤就在這裡守著你。”
裴玖笙平躺在了床上，淩姝墨替他蓋上被子。
裴玖笙藏在被子下麵的手，一點點的攥緊。他身體自然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剛才說那些話，不過就是為了找理由，讓太女殿下臨幸碧水或者謝長風。
太醫很快就來了，把脈之後，開了些安神定心這樣萬金油的方子。
夜色漸濃。
淩姝墨合衣睡在了裴玖笙的身邊。
這樣裴玖笙如果稍有不適，她也好立刻起身照顧裴玖笙。
淩姝墨的呼吸聲漸漸歸於平穩。
裴玖笙睜著眼睛，無邊的愧疚幾乎要將他淹沒殆儘。
裴玖笙幾乎想要叫醒身邊的淩姝墨，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給她知道。
他不配為太女君，他可以將這個位置讓給更加賢德的男子。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他當個正三品的肆君，又或者是正四品的貴侍就行了。
再或者，他可以什麼名分都不要，隻要他能在接下來的三年裡，陪在太女殿下的身邊，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裴玖笙從前經常被疾病折磨的徹夜難眠，自從他嫁進東宮以後，每日都要服一整瓶的止痛藥，他已經許久沒體會過睜眼到天明的感覺了。
清晨的第一縷曦光，被厚重的窗簾阻隔在屋外。
時祈輕輕叩響了門板，“殿下，該起身了。”
裴玖笙要像往常那樣服侍淩姝墨起床，卻被淩姝墨反握住了手腕，“你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昨天因為什麼沒有休息好？”
裴玖笙隨口編造了一個理由，“大概是因為有些想家了，所以這兩天有些心緒不寧。臣侍沒事的，殿下不要擔心。”
淩姝墨笑道，“孤還當是因為什麼呢，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你既然想母父了，那今天就回一趟尚書府吧，記得黃昏之前回來就行。”
嫁進東宮的男人，還能夠回娘家，這簡直已經是天大的殊榮了。
裴玖笙有些心不在焉的謝過了淩姝墨，而淩姝墨這個時候已經穿戴好了衣裝。她在裴玖笙的側臉上落下一吻，然後便往門外的方向而去。
裴玖笙的腦子如今是一團亂麻，他終於是鼓起了勇氣叫住了淩姝墨。
淩姝墨問道，“是怎麼了？”
裴玖笙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他張了張口，最後是極為勉強的笑道，“殿下早去早歸，臣侍在玲瓏宮等著您。”
淩姝墨也笑了，“裴玖笙，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多愁善感的。你和孤每天都能見到，又不是生離死彆的，你自己去照鏡子看看，你怎麼就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裴玖笙抿著唇，沒再說話。
等淩姝墨徹底離開了玲瓏宮，裴玖笙脫力的癱坐在地板上，他雙手捂著臉，很快就有眼淚從指縫中滲了出來。
裴玖笙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楓葉，楓葉，你說我該怎麼辦啊？我真的快要受不了了，我真的不想再欺騙殿下了。殿下對我越好，我心裡就越難受……”
他說到這裡，突然用雙手按住了心臟的位置，整個人大口大口的喘息，冷汗瞬間就遍布了整個額頭，“楓葉，你快拿我的止痛藥來，我的心口好疼……啊……”
楓葉由於驚恐臉色一瞬間就白了。
裴玖笙今天已經服下了一整瓶的止痛藥，按說是不會有事的。
但他的身體常年遭到藥物的侵害，情緒上切記不能大起大落，否則就會出現心絞痛的症狀。
楓葉手忙腳亂的從衣櫃底下，拿出了一個瓷瓶，裴玖笙像一整瓶的白色藥丸倒進嘴裡，甚至都來不及喝水，就那樣乾嚼著咽了下去。
等過了差不多半盞茶的時間。
裴玖笙的麵色才終於好轉起來。
他神色迷離的看著楓葉，“楓葉，你說，等今日殿下下早朝回來，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怎麼樣？”
楓葉也顧不上主仆有彆了，他雙手掐住裴玖笙的肩膀，用力的搖晃，“公子，你這是瘋了吧？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嗎？最重要的是，殿下要是知道了尚書府和你的那點齷齪事情，你覺得她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你嗎？公子到時候彆說陪在殿下身邊，不被打入冷宮，就已經是殿下仁慈了。”
裴玖笙眸中的神采徹底黯淡下來。
如果一切如常，他會在三年之後的某一天，突然暴斃。
到時候太醫來探查他的死因，也隻會歸結於他身子骨弱，命不好。
等他死了，太女殿下會難過，會懷念他。
可他若是現在就把一切都吐露出來，太女殿下知道了，他是個從小泡在藥罐子裡，催生出來的美人，大概率隻會覺得他晦氣。
事情似乎是無解了。
楓葉極為小心的把裴玖笙扶了起來，他極力壓抑著自己不要哭出來，“公子，你以後可不能這樣的大喜大悲了，您要是每天都服兩瓶止痛藥，就要連兩年的時間都活不到了。公子，您不要光想著太女殿下，奴求求您也想想嬟夫，您要是走了，嬟夫該怎麼辦啊？”
裴玖笙的腦海裡浮現了父親的麵龐，他將頭偏到一邊，聲音又冷又低，“我人生的前十幾年，為了不讓父親傷心，強忍著身體的疼痛，活的豬狗不如。要不是父親，我早不知道自殺了多少次了。”
裴玖笙抬眼直視著楓葉，聲音變得十分的認真，“楓葉，我也想為自己活一遭了。等殿下從宮裡回來，我就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訴她。無論殿下如何決斷，我都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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