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敬果然得了一身更好的行頭,王夫人看著看著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又虧了。
不說正在趕工的道袍,隻這件黑貂裘就價值不菲,再加上綠檀木的念珠、和田白玉的乾坤圈,啊啊啊,這都是她兒子的,是她珠兒和寶玉的呀!
王夫人恨不能捶胸頓足,她們找這人回來是乾什麼的?
怎麼感覺是給她沈檸送錢來了?
這不公平。
可是滿腹的心酸和話語,她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王夫人知道,她這個婆婆,還對賈敬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者說她對賈敬幾十年的優待已經刻在了骨子裡。
啊啊啊,氣死她了。
臨時舉辦,不分男女的家宴上,賈母的眼睛漸漸紅了。
她倒不是心疼東西,就是突然也明白,沈檸和賈敬所做的交割,是為了什麼。
他們賈家的麒麟兒,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相比於自己的兩個兒子,賈母曾經更加信賴、倚重賈敬,因為隻要他在,賈府就不會落敗,她的兩個兒子都會得到賈敬這個兄長的照拂,可是現在……
“嬸娘,敬…敬您一杯!”
賈敬站起身來,親自給賈母倒了一杯酒,“祝您富貴榮華,長命百歲!”
他沒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
老太太這一輩子就是富貴榮華的命,又善於保養,爭取個長命百歲也不是不可能。
“坐!坐~”
賈母強忍了熱淚喝下了這杯酒,“你也好好的。你們……都好好的。”
賈敬又親自給老太太布了一筷子火肉白菜,“您放心,隻要您好好的,我們就都能好好的。”
當今以孝治國。
太上皇在,則賈府安。
太上皇不在了,念著賈家為國出生入死的兩代四位國公爺,老太太活著,一品國公夫人的誥命就在,也必可庇護賈府一時。
怕就怕他們都不在了。
透過現象看本質,賈敬早已明了皇家對賈家的打壓。
這不是他努力就能改變的。
哪怕太上皇呢,為了皇家的權利和安穩,賈家……他也不會再用。
所以賈家的沒落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以後的賈家子孫,能不能起來他不知道,但賈敬知道每個王朝,每個權臣世家,其實都在走同樣的路。
他不想再關心了,也不想再掙紮了。
賈敬執壺,又給沈檸倒了一杯蜜水,“這杯我敬你……”
彼此眼睛在相對的刹那,他頓了一下,“祝你~富貴榮華!長命百歲!”
沈檸慢慢抬手接過,“多謝!”
賈敬先乾為敬。
愛過了,怨過了,有過了,痛過了,放下了。
從此他求仙問道尋長生,她在紅塵裡翻滾……
一杯酒入肚,賈敬放下酒杯,轉身就走。
桌上的人都愣了,賈珍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還愣著做什麼?”
沈檸滿飲杯中蜜水,淡淡開口,“跟上,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回來,少一分……,仔細你的腿。”
“是!兒子……,這就去。”
賈珍嚇死了,“老太太,赦叔、政叔、兩位嬸子,珍先告辭了。”
他拱拱手,急忙追上快步離開的老爹。
咦?
他爹是去針線房?
哎呀,吃完飯,也許人家早就送過來了呢。
他趕到的時候,卻見八個婦人,正在做最後的收尾,兩件厚實的道袍,已經完工。
飯桌上,沈檸也放下了杯子,“掃了嬸娘的興了,哪天天氣好,您心情也好,我再請您喝杯酒。”
“……”
賈母擺擺手。
這一會她也懶得跟沈檸計較了。
她吃不下任何東西了,現在隻想回屋躺著。
“都散了吧!”
兒子、孫子,連寶玉她都不想見了。
賈母在丫環的服侍下,先行離開。
“抱歉!”
沈檸是第二離席的人,尤氏和蓉哥兒急急扶住,一齊走向院子,軟轎正停在那裡。
看到他們都走了,賈赦倒是撈起一塊風醃果子狸,“吃吧,不吃浪費了。”
賈政“……”
他吃不下,一言不發的站起來走人。
他也沒心疼母親送出的東西,他現在傷心的是,族裡封存的那筆銀子沒拿出來。
敬大哥不管事了,賈珍……
很明顯,有大嫂子在,想要拿出來會很難。
族田去年的出產,她都讓璉兒去置辦族學的祭田了,明顯就是不想給他的元春用。
賈政現在有點愁。
王夫人就更愁了。
她很不想承認今天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可事實就是這樣。
她也一言不發的起身就走。
寶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癟癟嘴就想哭,卻被王熙鳳一把摟住,“乖,大人的事你不懂,好好吃飯。”
老太太和太太現在顧不上寶玉,不代表事後她們想不起來。
王熙鳳可不想事後再被她們敲打,自然而然的安撫住他。
“對對對,好好吃飯。”
賈赦拿過他娘珍藏的好酒,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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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是沾了敬大哥的光,才有這頓好酒喝。
以後……
賈赦知道,他的敬大哥再也回不來了。
他一邊吃,一邊喝,一邊還道“這酒真他娘的辣。”
那又吃又喝,紅著眼睛卻好像把飯菜當仇人的樣子更顯猙獰,寶玉一眼瞧到,喂到嘴邊的飯都不吃了,‘哇’的一下大哭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