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兩頓的憶苦思甜飯,再不好吃,也開始被珍視了。
沒有一點準備的賈政夫妻,連帶賈珠,麵對有點酸,還有點苦的怪味野菜糊糊,也能喝得麵無表情了。
實在是不吃不行,這一頓吃了,要等到晚上才有呢。
夜裡可以偷個懶,在蒲團上打個盹,解放一下膝蓋,趴著睡一會,可是白天……,就不太行了。
也就是說,他們要靠這碗野菜糊糊和野菜餅保住體力,堅持到晚上那頓。
“珍兒!”
王氏終於開口,“珠兒的學業還很重,他……”
“母親,兒子可以的。”
賈珠就怕母親開口,聞言忙打斷,“兒子有錯,就該在這裡。”
賈政“……”
王氏“……”
兩個麵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間的扭曲。
他們當然也知道自己有錯。
可是他們已經認錯了呀!
他們都進祠堂了。
帶了今天,就算三天了。
還想怎麼著?
真要關他們一輩子嗎?
“我沒說……,你不該在這裡。”
王氏緩緩吐了一口胸中濁氣,努力不讓自己爆發,“我是說你的學業很重,要不然,把書帶進來讀吧!”
她雖是母親,有滿腔的慈母心,可是架不住兒子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還有老爺。”兒子不中用,那就隻能往夫君身上說了,“老這麼請假也不是事。”
“……唉!”
賈政適時的歎了一口氣。
他非常後悔,以前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以至於想以政事逃開祠堂,都不方便。
但他真的不能再跪了,膝蓋好疼。
現在去如廁,想要爬起來,都要使好一會的力。
可恨,他大哥這麼混的人,這一次居然也跟他們一樣,不吵著出去,連他如廁的時間長了,都要喊一聲。
賈政也算著他如廁的時間,奈何這個哥哥就是有本事,在他喊他之前,弄點動靜,慢慢走過來。
“無事!”
賈珍喝了一口熱水,“最近我們家都是喜事,工部的大人們會體諒政二叔的。”
賈政“……”
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侄子,到底忍不住問道“珍兒,我們……還要在祠堂多少天?”
賈政都想說,他們一家都已認錯了,榮禧堂隨時可以讓出來。你是族長,接下來該怎麼罰就怎麼罰,老這麼跪祠堂,一句話都不說,到底想乾什麼?
可話到口邊,就是說不出來。
隱隱的,他感覺大哥和珍兒在借著祠堂,教訓他們。
雖然他們兩個也陪在祠堂,可是賈珍的日子過得多好?
除了白天跪一跪,人家晚上能照睡無誤。
至於大哥……,他跪祠堂都有經驗了,三、五天的根本不在話下。
可他們真的不行。
“你是知道的,太上皇賜婚旨意已下,她的嫁妝,該準備的還當準備起來。”
無法可想下,賈政隻能抬出女兒。
“進來的時候,母親說大妹妹的嫁妝問題,不用我們操心。”
賈珍好像也很難過的歎了一口氣,“有老太太和她的兩個嫂子。兩位弟妹也都是去年才嫁過來的,她們有經驗。
大妹妹在宮裡這兩年,家裡的事隻怕都生疏了,偏新平侯那裡,她嫁過去就得是當家主母,不會理事可不行,所以正好借此機會,她學著置辦餘下的嫁妝,練個手,這樣嫁到了那邊,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
“……”
所有的路都堵了啊!
賈政和王氏感覺絕望。
賈珠跪著一點沒動。
他是真心實意的在祖宗們麵前懺悔的。
但爹娘如果不能做到真心實意……
那這個家以後還得鬨騰。
而大伯娘和珍大哥對爹娘的耐心越來越少了。
下一次……
萬一朝父親動板子,萬一把他娘關佛堂……,可怎麼好?
身為他們的兒子,賈珠不舍爹娘落到那樣的境地,所以現在情願教訓一次得個夠,讓爹娘有個懼怕。
他沒提點一句,就隻陪著受罪。
“那……”
賈政咬了咬牙,再次問道“我們要在祠堂多少天?”
“政叔覺得呢?”
賈珍反問,“當著祖宗的麵,您說我爺爺和叔爺,若是知道您乾的事,會罰多少天?”
賈政“……”
他的心肝顫了顫。
父親知道,不會罰,會打。
父親若在,他也絕不敢有那麼大的膽子。
母親也做不出那樣的事。
“父親若在,大概會打個半死,扔進祠堂半個月,再看看還活著沒。”
賈赦看向父親的靈牌,磕了一個頭,“兒子不孝,沒有守護好您給的東西,對母親隻知愚孝,對二弟隻知寬宥、忍讓,全然忘了規勸二字,更忘了對二弟的教導。
父親……”
他聲音哽咽了,“兒子想您了。祖父,祖母,孫兒想你們了。”
這裡還有他的妻,他的兒……
賈赦直起身子,看到最邊的兩個牌位時,又忍不住抹了一把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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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願意在這個祠堂裡,帶著二弟一家,一起陪祖宗,陪妻兒。
“……大哥,我錯了。”
賈政聲音略小,“回去,我就把榮禧堂騰出來。”
“……”
賈赦看著妻兒的牌位,沒有說話。
“珍兒,我想早點回去,把榮禧堂騰出來。”
賈政沒辦法,又朝賈珍道“你看……”
“再等等吧!”
賈珍歎了一口氣,“榮禧堂就在那裡,跑不掉,我們的錯……,還該在祖宗們麵前認好才是。要不然,就我爺那火爆脾氣,可能半夜都會找我談心。”
雖然在太上皇那裡,想念了一下爺爺的棍棒,但大多時候,還是怕的。
“政叔,你夢到過叔爺嗎?”
賈政“……”
他沒有。
一次都沒有。
爹娘一向喜歡他。
所以臨終遺本送上去,太上皇還賞了他一個官。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該是父親的驕傲。
但現在……
賈政的肩膀耷拉下來。
他真的錯了嗎?
大哥很混,母親說家裡不指望他。
母親讓他住榮禧堂,他知道不對,但為了母親,他沒反對,他和王氏沒住主屋,隻住了主屋東邊的三間耳房。
曾經,他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