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溫存了好一會,盧道全說道:“事發突然,你又剛剛產子,身子孱弱,舟車勞頓,這可如何是好?”
盧夫人安慰道:“不礙事的,讓盧安駕車穩當點,妾身也沒有那麼嬌氣,老爺若是還不放心,大可先行一步,等到安頓妥當之後,再回豫州接我和孩子不遲。”
“那怎麼成!”盧道全說道:“夫人還是隨我一同進京,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將你母子留在豫州,我怎麼能放得下心。”
盧夫人眼神溫柔,緩緩道:“說了這麼半天,還沒給兩個孩子起名字呢。”
盧道全思索片刻:“哥哥便叫做盧英,弟弟就叫個盧雄,夫人意下如何?”
“盧英、盧雄。”盧夫人喃喃道,“便依老爺的。”
替小兒取好名字後,管家盧安來報:“老爺,門外有人求見,自稱曹邛,說是太老爺舊識。”
聽到來人姓名之後,盧道全神情一窒,夫妻連心,見盧道全如此,盧夫人問道:“老爺,這人是誰?為何老爺如此緊張。”
盧道全先示意盧安將曹邛領至堂屋內稍候片刻,自己隨後便來。待盧安走後,轉頭對著盧夫人說道:“夫人有所不知,這曹邛乃事天下間數一數二的大劍客,先父早年間曾和剛剛及冠之年的曹邛同遊過一段時日,之後不知因何緣故,二人約定,凡我盧家後代,出生後需由曹邛按照其生辰八字解命,若八字符合,曹邛便會將其帶走,傳授武藝,為夫當年因八字不合,這才沒有被曹邛收徒,如今這曹邛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這才會登門造訪。”
盧夫人驚呼一聲:“這怎麼使得?兩個孩子剛剛降生,哪能隨意讓外人帶走?老爺,你可千萬得攔住他啊!”
盧道全苦笑一聲,淒然道:“攔不住的,這是先父當年和曹邛之間的約定,我這個做兒子的怎能違逆?況且這曹邛武藝之強,連我梁國第一高手李顯宗師都不能說穩勝,我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麼攔?若是惹惱了這尊大佛,隻怕今日盧家就要雞犬不寧了。再說了,曹邛本是楚人,結交楚國逆賊,本就是死罪,萬萬不可報官,事情一旦鬨大,你我都得人頭落地!”
盧夫人淚眼婆娑,苦苦哀求道:“難道就沒有其他法子,任由著曹邛肆意妄為了麼?老爺你才高八鬥,趕緊想想辦法啊。”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盧道全此時哪裡想得出辦法來,見夫人哭得傷心,隻能出言開解道:“曹邛收徒,極為嚴苛,或許兩個孩子八字並不匹配,夫人也彆太傷心,咱們見招拆招便是。”
盧夫人向來識大體,不願讓夫君為難,便點頭應允道:“便依老爺的。”
安撫好愛妻,盧道全走向堂屋,隻見一名消瘦老者正在等候,盧道全雖不習武,卻也能感到此人的淩厲氣勢,不由暗自捏了把冷汗,不等盧道全開口,曹邛便率先說道:“二十幾年不見,你都已經為人父了,當真是時光飛逝。”盧道全不知如何作答,隻能拱手回禮道:“道全見過曹前輩。”
曹邛點了點頭,算是回禮,接著大手一揮,直奔主題道:“閒話少提,先將令郎八字給老夫瞧瞧。”
盧道全連忙將提前命管家盧安準備好的八字雙手呈上,不敢怠慢,曹邛原先其實並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之間對收徒要求甚高,尋常八字可入不得眼,且隻收一人,就算是盧道全那一對小兒八字均合,自己也不會破例多收一人,可曹邛看著二人八字,神情卻是愈發凝重,反複確認了好久,手指不斷掐著手訣,似乎在不斷演算。過了好一會,才如釋重負道:“老天開眼,沒想到我曹某孤傲一生,晚年竟能遇到此等命格,看來曹某這一身本事,後繼有人了!”
聽得此言,盧道全心如死灰,長歎一口氣,怯怯問道:“前輩看中犬子了?”
曹邛此刻心情大好,朗聲道:“不錯,你這小兒子盧雄之命格甚合老夫心意,雖與盧英一胞所生,前後相差不足半刻,但命理卻是大不相同。按照老夫與令尊的約定,這盧雄日後便拜在曹某門下,從今往後便由老夫帶在身邊,傾囊相授。至於你盧家,曹某可替你做三件事。”
一位大劍仙允諾的三件事,不管對誰來說都是天大的恩賜,可盧道全卻好似全不在意,隻是問道:“敢問前輩,日後晚輩還能與小兒相見麼?”
曹邛也並非無情之人,見此情景,歎息一聲,說道:“你身為梁國朝廷命官,若與老夫這個楚國逆賊扯上關係,隻怕會惹來殺身之禍,所以能不相見便不相見,至於等到盧雄得到老夫真傳,武藝大成之時,天下何處去不得,誰人攔得住?到時候你父子二人再想見麵,也絕非難事。”
見盧道全沉默不語,知他心意,可曹邛不願過多耽擱,便說道:“彆再婆婆媽媽的了,老夫此次前來,冒著不小的風險,若是不想你盧家受牽連,就彆再猶豫不決!”
盧道全一咬牙,沉聲道:“前輩稍後片刻,道全這就將小兒抱來。”
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沒等來盧道全,曹邛卻見到一名美豔婦人,臉色蒼白,哭得梨花帶雨,婦人見到曹邛,立馬拖著虛弱的身子衝了過來,舉起粉拳,對著曹邛不由分說砸了下來。曹邛身為堂堂劍道大宗師,自然不會和婦道人家一般見識,況且早已猜出婦人身份,可若是躲閃,也未免太過小題大做,有失風範,隻能運起內力,將那婦人震開。
來人正是剛剛產子的盧夫人,當得知次子盧雄被曹邛選中之時,盧夫人悲痛萬分,畢竟天底下沒有哪位母親願意和親生骨肉分開,哪怕分開之後兒子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可夫家與曹邛有約在先,也不忍丈夫失信於人,更怕惹怒了曹邛,隻能拖著虛弱的身子前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曹邛將兒子帶走。
曹邛不願傷及無辜,剛剛那一震,用上了巧勁,是以盧夫人雖然被彈出去老遠,卻未受到一絲損傷。盧道全隨機趕到,懷中抱著一名嚎啕大哭的嬰孩,見此情景,雖深知一百個自己也不是曹邛的對手,可仍是動了怒火,將妻子護在身後,又將懷中嬰孩交給曹邛,冷聲道:“這便是盧某小兒盧雄,現今就按照約定,交給前輩撫養教導,還請前輩看在家父的份上,不要與我盧家為難!”
曹邛上前接過,冷笑一聲:“閣下不多生事端,老夫自然不會為難你們,若非老夫看在令尊當年苦苦相求的份上,自不願來趟這趟渾水,可老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小娃娃你就放心交給我,最多三十年,必定讓你父子團聚。”
說來也怪,原本一直哭喊,怎麼哄都停不下來的盧雄,此刻在曹邛懷抱中,反倒漸漸安靜下來,不多時便沉沉睡去,似乎和這位大劍客天生親近。
突然,曹邛臉色一變,自顧自說道:“不好,在這耽擱了太久,這下可有些麻煩了。”接著轉頭看向盧道全,說道:“老夫在你這裡停留太久了,你大梁國力雄厚,如今老夫被幾隻王八給盯上了,若再不走,隻怕你盧家受到牽連,就此彆過。”說完身形一閃,便憑空消失在盧道全夫婦二人眼前,隻留下一句勸言:“盧賢侄,老夫略通麵相,今日觀你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進京為官不比待在地方,望盧賢侄謹言慎行,多加小心。”
曹邛剛剛離開盧府不久,夜色之中,幾道人影從遠處掠來,為首之人手上指訣不斷變幻,口中念念有辭,忽然轉頭對另外幾人說道:“曹老賊離此地不遠,諸位多加小心,隻需拖延片刻,等到楊公公趕來即可,千萬不要冒然與老賊動手。”
身後一人聽得此言,問道:“甲,楊公公可有必勝把握?可需要我等出手相助?”
那名被人喚做甲的男子淡淡瞥了一眼,問話之人乃事新入門不久,填補空缺的‘癸’,隨即冷笑一聲,說道:“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想幫手?我大梁第一劍客李顯宗師,都不能說穩勝曹老賊,當今天下,能與之有一戰之力的,也不過寥寥三四人而已,楊公公本領雖高,可離了京城,沒了龍氣傍身,對上曹邛也不過三成勝算。”
癸神情一窒,苦笑道:“那咱們還一路苦苦追蹤個啥子哦,擺明了是送死的局麵,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
甲聞言怒道:“你是個什麼身份,竟敢揣度聖意?真不知道楊公公當初看中你什麼,居然破例讓你進入天地閣!”被甲一頓訓斥,癸自知理虧,隻得悄悄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嘴。
原來這群黑衣人乃是天地閣之人,天地閣由梁武帝於永宏二年親手創立,成員取天乾地支為號,曆時五年,終於湊足二十二人,天乾十人為刺探情報,精通追蹤秘術,掌握著梁國所有情報,地支十二人負責暗殺,不知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這二十二人由大太監楊修統領,直接聽命於梁武帝,而這大太監楊修,乃是當時不可多得的武學奇才,一身通天修為,打遍大內無敵手,僅僅輸給李顯一招半式,穩坐大梁第四高手寶座,他與李顯一內一外,這才可保梁武帝高枕無憂。
甲看了眼前方,說道:“諸位切記,今次隻為打探曹邛此行目的即可,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可與此人發生衝突,萬事等到楊公公親至,彆惹惱了這尊大佛,你我性命是小,若是連累到陛下,我等可吃罪不起。”
眾人點頭稱是。幾人算準方位後,隨即動身,轉瞬間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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