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青州王府,李劍自從主動交出兵權,封王此地後,整日無所事事,青州太守衛昇治理有方,根本不需要他這個異姓王操心什麼。
這一日,李劍在王府中賞花飲茶,衛昇提著兩壇青州特產的青稞酒登門拜訪,見到李劍,拎起酒壇晃了晃,說道:“下官見過王爺,不便行禮,還請王爺恕罪。”
李劍笑道:“你這潑皮,少油嘴滑舌,快坐。”二人顯然私交甚好,衛昇也不講究,隨意坐下,將酒壇遞給李劍,笑道:“王爺快嘗嘗,你最鐘意的青稞酒。”
李劍揭開封蓋,也不拿酒杯,仰頭便飲,烈酒入腹,火辣辣的暢快淋漓,吐出一口濃鬱酒氣,李劍自嘲道:“想當年,本王南征北戰,曆經大小戰事百餘起,堅信喝酒誤事,幾乎滴酒不沾,沒想到剛到青州不足半旬,卻愛上了這在京城根本上不了台麵的青稞酒,真是世事無常,加上你衛大人治下有方,更顯得本王‘一無是處’,恐怕在青州百姓眼中,本王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嗜酒之輩吧。”
若是尋常官員聽到此類言語,早就戰戰兢兢如坐針氈,可衛昇隻是微微一笑,也喝了一口辛辣的青稞酒,說道:“王爺多慮了,王爺征戰沙場多年,積累下赫赫戰功,封王拜相當之無愧。青州民風淳樸,百姓尚武,對於王爺,心中隻有敬畏,更彆提那些武將,更是將王爺奉若神明,青州用不上王爺插手政事在下官看來才是天大的好事,若是青州政務一團亂麻,王爺第一個就要那我這太守開刀,哪還輪得到下官與王爺對飲。”
李劍隻是搖頭苦笑。南征北戰多年,早已養成了下馬閉眼即睡,睜眼上馬便戰的習慣,如今在這偌大的王府中日日清閒,還真有些不習慣。
衛昇繼續說道:“王爺,今日咱們趁著酒意,能否說下醉話?”
“衛大人但說無妨。”
衛昇雖與李劍相識不久,卻早已摸清這位王朝僅有異姓王的脾性,也不含糊其辭,直接說道:“京城那邊傳出消息,陛下給曹將軍下了死命令,命其半年內剿滅西平國叛亂,如今大軍開拔,直奔邊境而去,下官未曾經曆過沙場,不知其中詳情,敢問王爺,西平不過南方蠻夷小國,為何數十年來戰火不斷,從未平定,此番曹將軍親率十萬大軍,又能否功成?”
李劍搖了搖頭,說道:“西平國雖隻在中原版圖上占據一隅,但三麵環海,我大梁本就不善水戰,想要滅掉西平談何容易。西平國之所以難攻,除了占據天險外,還有一點,梁國號稱擁兵百萬,可真正能上馬為戰的將士不過七八十萬人,若是舉半國之力剿滅西平,剩下半數兵力如何擋得住楚、燕兩國聯手?況且怒王領兵才能遠勝曹勃,手下阿善弩也是不可多得的將帥之才,無論二人誰領兵,雙方兵力相近的情況下,曹勃的十萬大軍毫無勝算,這樣一個占儘天時地利人和的西平國,想要將其覆滅,難如登天。”
衛昇平日裡也讀過幾本兵書,聞言後思索片刻,又問道:“按照王爺的說法,這西平國就好比褲襠裡的黃泥,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那這場仗還打它作甚?”
李劍啞然失笑:“衛大人這說法熨帖,我大梁雖然家大業大,但對付西平國一事若是處置的不好,也要傷筋動骨,反倒是西平國,赤腳的不怕穿鞋的,敗了無非歸順大梁,若僥幸勝了,恐怕這天下格局就要改變。”
衛昇沉吟道:“既然是百害而無一利的勾當,聖上為何還要執意討伐西平?”
李劍歎了口氣,解釋道:“衛大人可知天底下什麼最耗銀子?”見衛昇沉默不語,繼續說道,“天底下最耗費銀兩的,便是養兵!我大梁百萬雄兵,便是這天底下最會吃錢的活饕餮,每年光是供養大軍,就得花費無數銀兩,若逢戰事,銀兩則需更多。刀甲維護,戰馬供養,將士邊軍的糧餉,都需要白花花的銀子支撐。若本王猜的不錯,按照如今這般消耗下去,我大梁國庫存銀最多隻能維持二十年而已。況且重文抑武是每個王朝亙古不變的規律,陛下雄心壯誌,一心想要完成父兄都未曾做到的壯舉,如今大梁已經出了我這個有違祖製的異姓王,為防止平定天下後武將擁兵自重,這場仗非打不可。”
衛昇一臉憤懣,怒道:“又是這等拙劣的帝王心術,難道為了某人的千古一帝,就要白白葬送我大梁十幾萬好兒郎麼!”
對於這等誅心話語,李劍不置可否,儘是輕輕拍了拍衛昇肩膀,說道:“衛大人這些不合時宜的牢騷,和本王說過即可,免得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衛昇神色淒苦,歎道:“這是自然,王爺放心,下官知曉輕重。”
李劍獨自站起身來,眺望遠方,作為武將,裂土封王已是頂天的榮耀,可李劍心中仍有一件憾事。當世所有武將之中,公認司空厲、百裡勁二人兵法無雙,李劍雖與這二人交手數次,無一敗績,可領兵才能比起這二人,仍有不小差距,不過是在兵力占據絕對優勢的前提下才得以取勝,難免在世人眼中落得個勝之不武之嫌。如今封王青州,不出意外的話,日後恐怕再無機會征戰沙場,此生不知能否堂堂正正贏這二人一次。
曹邛在大楚邊境被司空厲攔下後,沒有了再去尋馮靖全麻煩的心思,轉身返回劍神山,盧雄此時早已沉沉睡去。曹邛站在床前,看著這個剛出生的小徒弟,歎息一聲:“徒兒,你的大仇師父沒能替你報,待日後你學成了本事,定要親自手刃馮靖全,替你爹娘報仇雪恨!”
曹邛如今新入天人境界,根基未穩,需要閉關鞏固境界,讓村婦們這段時日照顧好盧雄,自己則開始閉關。
永宏六年八月初一,梁國名將曹勃親率十萬大軍抵達荊州南部鶴鼎城,遙望西平國,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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