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萬步卒集結飛雲澗,淩展一馬當先,站在最前。黃凡龍走到淩展身側,目視前方,說道:“淩將軍,有些不對勁,這兩岸太過安靜了,難不成阿善弩連埋伏於此的膽子也沒有,西平四萬大軍全都龜縮在牢南城內不成?”
淩展眉頭緊皺,他雖從未與阿善弩交手過,卻深知此人精通兵法,絕非泛泛之輩,更不會避戰不出,躲在城內,白白浪費飛雲澗這道防線,可這飛雲澗委實是太過安靜了,除了湍急的水流聲,淩展甚至能聽到兩岸的鳥鳴聲,難不成阿善弩真如曹將軍所料,隻派了少量兵馬鎮守飛雲澗?
飛雲澗之所以這般寂靜,隻因阿善弩為防止伏兵暴露,早早就下令,將方圓十裡內鳥雀全都捕殺乾淨,西平軍中更有善口技者,專門用以模仿蟲鳴鳥叫,蠱惑對手,淩展哪裡猜得到,阿善弩集合了四萬人馬,全軍都埋伏於此。
淩展抬頭看了看天色,沉聲道:“時辰已到,曹將軍已從水路親率大軍出發,凡龍、林望,傳令下去,全軍攻占兩岸,管他多少人馬,一並吃掉便是!”
黃凡龍、林望二人眼神熾熱,抱拳領命,各率領兩萬步卒,朝著山頂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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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在劍神山閉關的曹邛,突然間感受到一股磅礴氣勢朝著劍神山飛掠而來,其威勢之強,猶勝自己,當今世上,除了常年在雲音寺修佛的空山聖僧外,也隻有槍仙淩霄雲有這等修為。曹邛不知此人為何突然造訪,為防止意外發生,不得不強行提前出關,禦起飛英劍,朝著淩霄雲飛去,二人最終在劍神山頂會麵。
淩霄雲一襲青衫,麵如冠玉,手持那杆名震天下的“幽嵐槍”,迎風而立,宛如天上仙人。
卻說這淩霄雲,武道天賦之高,生平機遇之奇,用千年難遇形容都不為過,如今不過三十五歲,卻早已入天人境界,一身槍法出神入化,素有槍仙美譽,更是穩坐天下第二的寶座。曹邛死死盯著淩霄雲,手中飛英劍不自覺又握緊了幾分,一身彪炳氣焰傾瀉而出,劍神山上劍氣衝天!
對於曹邛的主動約戰,淩霄雲隻是笑了笑,將手中長槍插在身側,好似主動示弱一般,笑道:“恭喜前輩進入天人境界,在下對陸地劍仙神往已久,特來瞻仰。”
曹邛不知淩霄雲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冷哼一聲:“閣下與老夫境界相當,真算起來,入天人境界的時日遠比老夫長久,何來瞻仰一說。”
淩霄雲笑道:“自百年前當之無愧的劍仙李雲俠兵解之後,劍道已沉寂百年之久。曹前輩是唯一一位入天人境界的劍仙,雖說晚輩如今境界略勝一籌,僥幸占了先機,可假以時日,未必還會是前輩的對手,畢竟千百年來,劍道扛鼎之人隻要入了天人境,都是當世的天下第一人!”
曹邛一臉譏諷,不屑道:“第二拍第三的馬屁,恐怕不妥吧?”
對於曹邛的咄咄逼人,原本就不算好脾氣的淩霄雲竟是一退再退,微笑道:“如今前輩與我境界相當,晚輩對於天人境界的感悟也隻比前輩強上一線,可殺人手段卻遠不如前輩,真要動起手來,誰勝誰敗猶未可知,何來第二第三之說。”
見淩霄雲主動避而不戰,曹邛也收起一身劍氣,問道:“既然境界相當,那你淩霄雲又為何甘心屈居第二,難道不想爭一爭天下第一的寶座麼?”
淩霄雲搖頭苦笑,說道:“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世間武人誰不想爭一爭天下第一的寶座,隻不過那老禿驢皮糙肉厚,晚輩與他先後交手十二次,始終破不了他的金剛不壞,隻能屈居人後。”
曹邛訝道:“連你的槍也不行?”
淩霄雲點了點頭:“老禿驢身為三教中人,對於武學境界的感悟比起你我這等純粹武夫本就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所謂天人境界,無非是與天地同力,以此來獲取悠長氣機,老和尚一輩子修禪,修的本就是無上天道,此人氣機悠長,遠勝於我,打不贏老和尚並不稀奇。至於老和尚的立地成佛,不滅金身,晚輩的槍破不了,恐怕隻有前輩傾力一擊的劍仙一劍才能破去。”
曹邛聽得此言,不禁默然。他號稱劍神,縱橫江湖多年,可卻從未與淩霄雲、空山聖僧這兩位天人境高手交手過,未免心中有些遺憾,同時也覺得這劍神稱號名不副實,如今境界提升,好不容易補全了差距,原想著憑借手中三尺青鋒,足以登頂江湖,睥睨天下,現在看來,自己仍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淩霄雲見曹邛愁眉不展,便說道:“前輩也無需多慮,我輩武人,凡事講究順應本心,萬事不可強求。”
曹邛點了點頭,心中又將淩霄雲高看了幾分,心想此人年紀輕輕竟有這般胸襟,無怪能超出許多前輩,同時心中一驚,淩霄雲三言兩語,險些壞了自己明澈劍心,便問道:“閣下今日前來恐怕不是為了找老夫閒聊吧,說吧,到底所為何事?”
淩霄雲似乎麵有難色,猛一抱拳,躬身說道:“晚輩不日便要出海訪仙,尋求大機緣,可晚輩此生孑然一身,這一手槍法至今沒有傳人,此行凶險萬分,生死難料,為了不讓這槍法失傳,晚輩今日特懇請前輩日後若有機會,替晚輩找個傳人,也好讓後世記得我淩霄雲!”
“記不得我淩霄雲也無妨,但要記得我淩霄雲的槍!”說著從懷中摸出一本泛黃書冊,“這是晚輩前三十年所創的槍法招式及槍術感悟,還望前輩先代為保管,之後替晚輩轉交給所傳之人。”
曹邛神情肅穆,沉聲道:“天下武夫眾多,為何獨獨選中老夫?”
淩霄雲哂然一笑:“大概就是所謂的英雄相惜吧,如今天下武人之中,能入在下眼的,屈指可數,晚輩與那老禿驢向來不對付,剩下幾人,江子房也好,李顯也罷,都儘是尋常一等高手,這本槍譜對他們來說,不僅對武道修行無裨益,若是強行修煉,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有百害而無一利,況且晚輩也信不過他們,隻能來麻煩前輩了。”
曹邛這才接過槍譜,鄭重其事道:“既然閣下信得過老夫,那這本槍譜就由老夫先行保管,至於收徒一事,又不是必死的境地,等你活著回來,自有大把時間自行挑選。”
淩霄雲笑道:“人活一世,哪能處處留退路。晚輩此行置之死地而後生,若能安穩歸來,當和前輩浮一大白!”說完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曹邛看著淩霄雲漸行漸遠的背影,忍不住讚歎道:“前有司空厲,如今又有你淩霄雲,後生可畏啊,以後這江湖,注定會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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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淩展率領步軍登山而上,阿善弩手下眾將士早已嚴陣以待,將旗一揮,全軍列陣,山野作戰,騎軍等於沒了用武之地,阿善弩手下鎮南將軍,同時也是騎兵統領的耶律奇日前主動請命,願帶領一千輕騎駐紮在山崖內側山洞中,用於鉗製曹勃水軍。
阿善弩當時並未多言,神色凝重,問道:“耶律將軍當真願意?”
無怪阿善弩有此一問,兩側山崖山洞極多,雖說便於藏身設伏,但隻要進了山洞,便極其危險,隻有等大軍獲勝後才能得救,等於將身家性命全都交到了阿善弩手中。耶律奇笑道:“末將半輩子都在馬上征戰,沒了戰馬,這戰力就要大打折扣,麾下輕騎也是如此,雖不善野戰,但射術極佳,大將軍放心,末將這一千人馬守得住!末將也相信將軍,能帶末將活著回去!”
阿善弩默默站起身來,抱拳道:“耶律將軍,本將也不敢向你保證什麼,隻求將軍儘量多拖延梁國大軍一些時間。”其他將領見狀,全都跟著站起身來,朝著耶律奇抱拳致敬。
楊祁南被受命為先鋒大將,率領五千弓弩手鎮守在山口十裡處,原則很簡單,誰站在最南邊,就拉弓射殺,西平將士天生膂力過人,況且有楊祁南親自坐鎮,相信梁軍想要通過此地絕非易事。
淩展作為步軍統領,自然需要坐鎮中軍,不會親自衝鋒陷陣,那打頭陣的任務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黃凡龍的身上,隻見他走在大部隊最前,戰刀早已出鞘,怕的就是突然遇到伏兵再慌忙拔刀耽擱時間,戰場上瞬息萬變,一步慢就要步步慢。
大軍已前行五裡路,竟是相安無事,黃凡龍高舉戰刀,下令先行停軍,自己則穿過長長的隊列,來到淩展身邊,說道:“淩將軍,這一路走來,少說也有五裡路了,一個西平叛軍也沒見著,難不成咱們都猜錯了,他阿善弩並未派兵設伏於此?”
淩展舉目遠望,前方樹木叢生,瞧不真切,不知情況到底如何,沉吟道:“阿善弩乃是西平名將,用兵斷然不會如此昏聵,放著飛雲澗這道天險不用,我猜這大概隻是障眼法,用來迷惑我們,凡龍,切莫輕敵,萬事小心。再行五裡,若前方仍未發現伏兵,便加快行軍步伐,全力奔襲牢南城!”
黃凡龍抱拳領命,大軍繼續向前開拔。與此同時,曹勃所乘艦船也朝著牢南城進發,與兩側步軍相距不過三裡距離。
三虎之中,黃凡龍、林望都被任命為急先鋒,率領步卒攻占山崖,隻剩下年紀最小同時也是資曆最淺的麻雲華與曹勃同乘一船,如今正站在曹勃身旁悶悶不樂。
曹勃見狀,笑道:“怎的,莫不是怪本將沒讓你當那攻崖先鋒?”
麻雲華生的虎背熊腰,兩隻胳膊尤為粗壯,聞言甕聲甕氣道:“末將不敢。”
曹勃被氣笑,佯怒道:“你這憨貨,真當此番攻城是兒戲不成!還是覺得水路安穩?飛雲澗地勢凶險,兩側山崖上更有大大小小的洞穴不下三百處,西平軍一旦藏身於洞穴中,居高臨下,占儘優勢。凡龍、林望射術都不如你,所以隻能是你隨本將走水路,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