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成誌浩問道:“敢問魯大當家,此次楚軍突然發難,雙龍山逃出多少弟兄?”
魯雙傑眼含熱淚,歎道:“不瞞成兄弟,這次天降橫禍,我雙龍山幾乎全軍覆沒,除了魯某之外,無一人幸免。”
成誌浩又詢問了一些細節,可魯雙傑一直支支吾吾,說道動情處,忍不住淚如雨下。清風寨眾人見這位頂天立地的漢子哭成個淚人,也覺心酸,同時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唯有盧懷遠見此人眼神躲閃,似乎並未吐實,不由默默留了個心眼。
成誌浩天生熱心腸,將魯雙傑安置好住處之後,和其餘幾位當家坐在聚義堂內。成誌浩開口問道:“諸位弟兄,我等與雙龍山一般,都是被迫落草為寇,可謂一條繩上的螞蚱,如今楚軍不知為何大肆剿匪,我等該如何應對?”
幾人之中,二當家關飛性子最為火爆,聞言怒道:“怕什麼,大不了和楚軍拚了!”
而劉存理作為山寨智囊,卻理性分析道:“二哥莫急,我清風寨雖有近兩百人,可半數以上均是老弱婦孺,勢力比起雙龍山仍有不足,連魯大當家都攔不住的楚軍,我等如何應付?為今之計,要麼歸順朝廷,要麼就隻能向深山裡遷徙,躲過這次圍剿。”
關飛厲聲道:“躲?能往哪裡躲!我等之所以相聚在這清風寨,為的就是能在亂世之中苟活,若是真歸順了楚國,我等這些賤民沒有正兒八經的官家身份,一旦楚國與梁國發生戰事,我等必當首當其衝,屆時慘死沙場,這些手無寸鐵的女眷在這亂世之中沒了依靠,還不給旁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幾人一時間僵持不下,成誌浩也想不出好方法應對。
聚義堂內亂作一團。隻聽盧懷遠一聲大喝,其餘幾人這才安靜下來。
盧懷遠沉聲道:“諸位兄弟,請聽在下一言。”
成誌浩知道盧懷遠身世不俗,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說道:“盧兄弟有何高見?”
盧懷遠說道:“在下因師承的緣故,年少時曾與司空厲有過數麵之緣,此人並非蠻橫無理之輩,況且在下自小在楚國長大,久聞這位大楚軍神治下有方,即便是戰前征兵,也不會以如此粗暴的方式,且小弟剛剛觀察魯大當家,見此人眼神躲閃,似有隱瞞,還請諸位兄弟切莫心急,先容小弟前去打探一番。”
成誌浩雖與魯雙傑相識多年,但其實私下交集並不多,對此人也不甚了解,雖與盧懷遠相識不久,卻如故交一般,聽聞此言,沉聲道:“盧兄弟說的也不無道理,既然如此,就讓老七陪你走一趟,去打探一番虛實,之後我等再做打算,彆自亂陣腳。”
盧懷遠本想獨自一人前往,畢竟帶著何康,許多隱蔽手段不便施展,可看到何康那希冀的眼神,想到自己當年在劍神山上之時也是日日夜夜想著下山,便笑著答應下來。
二人輕裝簡行,路上,盧懷遠不禁發問:“老七,在下初來乍到,對那魯雙傑不甚了解,憑你對他的認識,覺得此人說的話可信否?”
何康想了想,認真回道:“小弟與這魯大當家也不相熟,但我信五哥的判斷,因梁國戰事,多少百姓流離失所,而像我等這般被迫落草為寇的人更是數不勝數,這些人大多有些武藝傍身,小弟在清風寨也生活了十幾年,附近大小山寨所作所為也略有耳聞,能像大哥這般盜亦有道堅守原則的山賊少之又少,想來這雙龍山魯大當家私下裡也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今日在聚義堂中定是有所隱瞞。”
盧懷遠笑道:“你的猜想,與在下不謀而合,我與司空厲雖談不上相熟,卻對此人也有一些了解,楚國大軍與梁國交戰數十年,光是雍州便打下了不止一次,哪怕南下途中遭到梁軍奮勇抵抗,導致司空厲麾下將士死傷無數,此人在攻破梁國城池之後,從未下令屠城,更是明令禁止,楚軍不得欺壓百姓,試問對敵國百姓尚且如此寬厚之人,又怎會對本國百姓大動刀戈?且這位大楚軍神治軍嚴明,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屠戮百姓。”
二人一路前往雙龍山,隻見山寨四周有不下三百名楚國將士駐守,守備森嚴。盧懷遠示意何康待在原地等候,自己則悄悄摸了過去。
距那群甲士不足二十步,盧懷遠屏息凝神,仔細傾聽幾人交談。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眼神冷冽的甲士說道:“都給我睜大眼睛仔細搜,這群匪寇屍首當中不見山寨大當家魯雙傑,這蟊賊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將出城踏青的太史令之女給強行擄了去,陛下和軍神本就對這群山寨嗤之以鼻,若非梁楚交戰,無暇他顧,早就下令讓弟兄們將這些人剿滅乾淨了,這魯雙傑竟敢如此行事,弟兄們,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把他找出來!”
盧懷遠這才了然,不禁暗想到,雖同是落草為寇,可這雙龍山的行事風格與清風寨真是天壤之彆,便打算與何康回到寨子中,知會成大哥一聲。
回到何康所在地,盧懷遠本打算悄摸離開,但何康畢竟年紀小,江湖閱曆不足,見盧懷遠回來,忍不住出聲詢問,不料一時沒有控製住,聲音傳了出去。
盧懷遠心道一聲不好,不等二人撤退,前方楚軍聽到動靜,一支利箭破風而來,盧懷遠一把推開何康,自己側身躲過,下一刻,大地震動,近百騎楚軍朝著此地衝刺而來。
盧懷遠心知躲不過,乾脆大大方方現身,楚國軍律嚴明,自己並未犯事,想來這群楚軍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攻擊己方二人。
為首那騎見是兩位少年,神色稍緩,厲聲質問道:“你二位是何人?為何偷偷摸摸出現在此地!”
盧懷遠朗聲道:“這位軍爺,在下盧懷遠,我二人不過碰巧經過此地,若有冒犯,還望軍爺海涵。”
那騎兵冷笑一聲:“方圓百裡除去大小林立的山賊之外,再無人家,碰巧?那可真是太巧了!”說著勾了勾手指,身後百餘騎同時抽刀。
何康哪裡見過這等場麵,身如篩糠,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盧懷遠卻是怡然不懼,朗聲道:“在下與司空軍神本為舊識,軍爺若是不信,大可去往鄱陽城驗證一番!”
那騎兵見盧懷遠年紀輕輕,卻持重老成,更是道破與軍神的關係,一時間死死盯著盧懷遠,似乎在打量此人所言是否屬實。
又聽盧懷遠繼續說道:“大楚軍律,擅殺百姓者處死,這位軍爺,莫不是想與在下賭上一次?”
那騎軍臉上陰晴不定,此子麵對百餘騎,仍是鎮定自若,這份從容,裝不出來,倘若此人與軍神真為舊識,自己這一刀下去,不僅斷送仕途,更是會連累身後一百多位弟兄受到牽連。正猶豫不決間,手下副將策馬上前,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柳校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小子胸有成竹,不似作偽。”
又聽盧懷遠繼續說道:“在下剛剛無意間聽到幾位軍爺談話,你們似乎在找這雙龍山的魯大當家?若是在下替諸位將此人捉拿歸案,今日之事可否了結?”
那騎軍說道:“若閣下真能替咱們擒住魯雙傑,我柳餘定會牢記你的恩情,他日閣下若有需要,大可去鄱陽城,隻管報我的名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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