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商淮熠忽然笑了。
他歪著頭,眉眼彎彎,波光粼粼,薄唇勾起,風光霽月。
“蘇小姐,我以為那晚,你已經感受到了我的誠意,看來還不夠。”
商淮熠頓了頓,喉結滾動,才繼續說下去,語氣中帶著恍若隔世的熟稔。
“好久不見。”
“蘇蘇。”
瞬間,蘇挽歆身形一震,桃花眼中全是驚愕。
這個稱呼揭開塵封的記憶,仿佛故人歸來。
家人和朋友會喊她“歆歆”,唐樾琛會喊她“挽挽”。
隻有兩個人喜歡喊她“蘇蘇”,一個是師父,另一個是師母。
蘇挽歆立即從沙發中站起身,雙手撐在茶幾上,臉色陰沉地盯著商淮熠,咬牙切齒地擠出五個字。
“你到底是誰?!”
她的反應,嚇周圍人一大跳。
這是他們第一次目睹如此失態的蘇挽歆,僅僅因為一句敘舊的話,和一個親昵的稱呼。
商淮熠倒是麵色如常,臉上的笑意斂起,他也站起身,雙手同樣撐在茶幾上,俯下身湊到蘇挽歆耳邊,柔聲和氣地向她解釋。
“十年前,你救了我。”
“我是,阿七。”
“我的救命恩人,我願做你手中的劍,為你掃平所有。”
這次,是煙味大於橘子味。
蘇挽歆眉頭緊皺,迅速離開他氣息的包圍圈,向身後的沙發一坐。
差一點,李叔就拉不住要衝上去乾架的祈一了。
幸好,幸好,少夫人不為男色所惑。
商淮熠沒再說什麼,而是從口袋中掏出一瓶藥,放到她的茶杯旁。
“好好養傷。”
留下四個字後,轉身離開。
半道遇到一個垃圾桶,毫不猶豫地煙盒投進其中。
哪怕僅有一瞬,他也捕捉到了,蘇挽歆不喜他身上的味道。
這煙,戒了。
蘇挽歆倚靠在沙發中,手掌扶著額頭,手指按揉著太陽穴,雙眼緊閉,在消化著商淮熠的身份。
十年前,在她救唐樾琛前,她也救了一個人。
他叫阿七,黑發黑眸,完全無法與現在的商淮熠聯係起來。
那一日,她和師父森林中尋找藥草,意外發現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阿七。
因為男女有彆,所以是師父替他處理了身上的外傷,還喂他吃了止血藥。
醫者仁心,師父會救陌生人,但從來不會主動將人帶回住處。
因為他們的行蹤不能被泄露,否則會有殺身之禍。
這次與往常一樣,處理好後她和師父正準備要走,阿七醒了。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當時不過十二歲的她,比現在更加冷漠無情。
她垂眸睥睨著這個渾身是血又蓬頭垢麵的人,宛如高高在上的神,一句話定人生死。
時隔經年,自己已經不記得當日為何會突然心軟,主動開口讓師父將他帶回了住處。
或許是那日采藥草有意外的收獲,他們得到了一株罕見的藥草,她心情好。
或許是他充血的眼睛裡,寫滿了對活下去的渴望,而她想知道為什麼。
因為,那時的她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與動力。
也或許是他眉宇間的狠戾與陰鷙,讓她好像找到了同道中人,和自己一樣嗜血殘忍的人。
總之,最後師父將他背回了住處。
她的決定,的確救了阿七一命。
因為回來的當晚,他發高燒了,連燒五天五夜,傷口也遲遲不愈合,如果不是有師父在,他死定了。
後來,他燒退了,命也保住了,隻是清醒的時間很短,而恰巧每次,她都不在,或者沒空。
所以,他的治療全場是由師父經手。
半個月後,他徹底清醒,然而就在當天,他悄悄地離開了。
所以,她心中的疑惑,始終沒有機會問出口。
後來,她遇到了唐樾琛。
她見到他的第一眼,動了惻隱之心。
她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權衡利弊,也不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就利落地將他帶回來了住處。
不僅是她親自將唐樾琛背回家,之後他的一切治療全部由她親力親為。
在與他的相處中,她得到了答案,也找到了活下去的動力。
站在當下的時間點往回看,她隻覺得一切的一切,全是命中注定好的。
因為商淮熠眼中深埋的情感,她看得懂。
蘇挽歆前半生兩次的心軟,得到了兩個強者的愛。
他們這一生,為了蘇挽歆,肝腦塗地,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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