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辦公樓很是安靜,安靜到我能聽清舒瑞高跟鞋踩在瓷磚地板上發出的每一聲敲擊聲,她的腳步聲很重,那是一種泄恨式的沉重。
雖然我的頭腦很混亂,但從她先扔手串又重新返回再扔項鏈的舉動,我還是能感覺她這次來主要是想把兩條根本不值一分錢的手串還給我,而那條不幸的項鏈是被她臨時想起來的。
這一次我還是沒能在她上電梯前趕上她,她就這麼在我的視線裡坐上了電梯,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感覺她的肩膀正劇烈顫抖著。
等我從樓梯跑到一樓時,舒瑞已經出了公司大樓。我朝她喊了兩聲“等等”,可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你給我站住!”
我的聲音已經帶著憤怒,這一次她停了下來,而她的肩膀仍舊顫抖著,似乎在控訴她內心的痛苦。
可我對她此刻的痛苦一無所知,我認為自己才是該痛苦的那一方,這痛苦沒有溢於言表,卻已將我的心臟撕裂成碎片。
我在她背後三米處停了下來,問道
“你什麼意思?”
舒瑞沒有說話,依然背對著我,但我能看見她正用手緊緊捂著嘴巴,不讓自己的哭泣發出聲音。
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煙,深吸了幾口,壓住了內心對她即將泛起的心疼感,而這種心疼此刻讓我清楚地感知到當麵對她時,我永遠是弱勢的一方。
“我們已經分手三個月了,你大可不必現在還把這些不值錢的東西還給我,我是沒你有錢,但我沒那麼賤,也沒有把送出去的東西往回拿的習慣,你要是實在不想留著,不想看見,找個垃圾桶扔掉就好了。”
說完,我也開始喘息著,等待著她做出反應,而她的反應,也許會是我們之間真正的決裂,老死不相往來的決裂。
半晌後,舒瑞停止了顫抖,這意味著她已經停止了哭泣。她抹了抹臉,轉過了身。
舒瑞眼角的妝已經花了,表情也變得冰冷,而這種冰冷不同於以往,那是一種裝出來的冰冷。
我努力克服著自己不去看她的臉,我怕我會忍不住露出能被她察覺出內心的表情。
她從我的手裡接過了項鏈和手串,徑直走向了一隻一米多深的巨大垃圾桶,毫無遲疑地把東西丟進了垃圾桶。
她沒再看我,朝著自己的車一步步走去,腳步越來越快。
隨著她的離去,我坐在了台階上,猛吸著手裡的煙,卻再也壓抑不住崩潰的內心。
風淒涼地吹著,帶走了我嘴裡吐出的煙霧,透過稍縱即逝的煙霧,我看向了那隻無動於衷的垃圾桶,嘴裡發出了一聲冷笑。
我曾無數次幻想過她來找我的情景,那些情景有好也有壞,而被我幻想出來的最壞的情景,也不及剛剛發生的那一幕十分之一。她丟掉了我們的過去,也丟掉了我的幻想。從此她的世界裡不會再有任何一樣東西能讓她在不經意間想起我。
大樓對麵的燈太刺眼,我的眼睛在這種刺眼的光芒下流出一滴我不知代表著什麼的淚水,我把它擦了去,轉身背對著光走向了大樓,不想讓那盞不通人情的燈繼續肆無忌憚地嘲諷我。
等待電梯時,那個巨大的垃圾桶一直在我的腦海裡浮現著,心裡也十分不爭氣地湧出想要靠近它的衝動,卻一次次被我的理智壓製住,可這種衝動隨著電梯的到來越來越烈,直到我的腿開始不受大腦支配。
我發瘋似的衝向了那隻垃圾桶,儘管我知道周圍的風,樹,燈,樓還有這隻垃圾桶都在嘲笑著我,卻還是在這種嘲笑中跳進了這隻一米多深的垃圾桶,開始翻找著那被舒瑞遺棄的過去。
垃圾桶太大了,裡麵的生活垃圾,外賣盒子散發著一股股惡臭,我在一盒殘餘的泡麵裡找到了那條項鏈,把它握在了手心,繼續翻找著。
終於我找到了第一條茉莉花手串,躲在垃圾桶角落的它不再潔白,但我還是認出了這是我第一次送給她的那一條,我拿著手串小心翼翼地在上衣上蹭了蹭,看著它恢複了些許潔白,不自覺露出了笑容。
我開始翻找第二條,我想它應該不會離第一條太遠。
垃圾桶裡的光線變得越來越暗,我從垃圾桶的陰影知道是有人朝垃圾桶走來,我本能地直起了腰,卻發現來人是去而複返的舒瑞,她依然擎著淚水,眼眶紅腫,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垃圾桶裡又臭又臟的我。
我的理智告訴我不用理會她,於是繼續翻找著第二條手串,而我也從陰影清楚地知道她已經來到了垃圾桶旁,站著不動。
我低著頭,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