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竊賊
隻要逼迫自己暫時不去想那個英年早逝的未來,最近這一周,就是肖堯來魔都以後過得最愉快的一周。
每天晚上,他都可以度過和鬱璐穎的二人獨處時光。
晚上回到家以後,他總想找沈天韻談談,卻接連幾天找不到人。
“她都幾點回來啊?該不會是夜不歸宿吧?”沈婕在短信裡這麼問他。
“不知道啊……應該不會吧?”肖堯回複。
“這可不行,要搞清楚。”沈婕說。
是的,每個白天,他都把相當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和沈捷發短信聊天上。
收件箱的容量有限,每天都要清理一下,肖堯需要進行艱難的取舍。
“對了,你平時都不聽課的嗎?”星期四下午,沈婕終於這麼問他。
“對啊,不咋聽。”肖堯打完這五個字,又刪掉了,改成“聽啊。”
“是嘛?那你……我也是要聽課的唷?”
肖堯皺了皺眉頭,這是結束談話的意思嗎?
罕見的,還沒等他回,第二條消息就隨之而至。
“而且晚上我給你回消息,你反而回很慢了。”
“啊,不好意思,那是我最近在補課,”肖堯想了想,刪掉“補課”二字,換成了“強化學習”:“那個老師不許我學習期間碰手機。”
平心而論,這句話本身沒有一個字虛假。
鬱璐穎這個好學生作為老師的時候,是典型的得其形不得其實——也就是說,會抓紀律,但不擅長開發笨學生的潛力。
不過最近情況似乎有所轉變:這才兩個晚上,肖堯已經覺得自己開始聽得懂課了,簡直是不科學。
以前奶奶花錢給找的家教怎麼就沒有這個效果?
“當然是我教得好。”當時,鬱璐穎如是說。
“其實真的,我蠻聰明的,就是心思不放在學習上。彆拿那種眼神看著我,這是姚老師說的,原話。”
不管怎麼樣,既然初得要領,就說明留級這事兒還有救。
同時……總覺得自己和鬱璐穎之間的關係,多少有所增進。
等和沈婕的關係……確定下來,鬱璐穎應該就不會覺得自己還不死心了。
那樣的話,做回像從前那樣的哥們,也就順理成章了。
是說,到時候愛情友誼雙豐收,還有啥不知足的?我老婆哪點不如鬱璐穎了?
肖堯這麼對自己說著,把目光從前排鬱璐穎的後背上移開,去看沈婕有沒有回消息。
下一節課是曆史,肖堯的興趣科目,自然聽得仔細。
“馬丁路德於1517年10月31日,在德國維滕貝格諸聖堂大門上貼了《九十五條論綱》……”
蔣老師是個很有骨感的老年人,一看就是知識分子。
他將老花鏡摘下來,掛在脖子上,目光劃過了全場。
“那麼,就由鬱璐穎同學……後排看起來昏昏欲睡的區雨琴同學回答,這是什麼運動的開始?”
“……”無人應聲。
“區雨琴同學?”
“蔣老師,”那個燙著大波浪長發的女生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老師我不叫區雨琴,請叫我歐陽千千,謝謝。”
班級裡響起了一陣竊笑和低語,肖堯也抬頭看向了這個“歐陽千千”。
這女生穿著改過的校服,做了美甲。當人們第一眼看到她時,感覺到的並不是對美貌的驚豔,而是一種宛若小精靈在指尖跳舞般的活潑與舒適。她的皮膚並不是傳統審美的白色,而是一種溫和的淡棕色——和一般認為深色代表的粗糙皮膚不同,她的皮膚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淡淡的,宛若咖啡牛奶的模樣。
這杯咖啡牛奶裡,甚至還加了些許巧克力豆——她的臉上長著一些不多不少,也不深不淺的痘痘,本該是這個年紀女生的大忌,卻絲毫沒有遮蓋她的美貌,反而為她增加了彆樣的魅力和風采。肖堯記得,她的頭發在沒染之前,在陽光下依然會呈現淡淡的黃色,額上有著內卷的劉海。
今天她戴了一副大號的圓形眼鏡,讓她本來就不小的眼睛顯得更加大,小而翹的鼻翼下,是鮮紅的嘴唇:即使不塗口紅也能如火焰一般紅,與她的皮膚產生了強烈的反差。
“那麼,歐陽千千同學……”麵對這張桀驁不馴的臉龐,蔣老師無奈地又把眼鏡戴上了。
“宗教改革。”歐陽千千說完便坐下了。
“好,那麼我們繼續說……”
他的話被廣播中的音樂鈴聲打斷了。
還沒等曆史老師說下課,教室裡便開始吵鬨起來,一些人開始顧自收拾書包。
蔣老師前腳剛出門,班主任姚老師後腳就走了進來。
“大家先彆走!有個事情說一下,”姚老師高聲說。
班主任的威嚴還是有的,教室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體檢的事情,我們班輪到了明天,”姚老師看著手上的表:“早餐不要吃,然後……還有……沒了,值日的同學留下來,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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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教堂會客室。
“有病吧,跟老師也這樣……”鬱璐穎抱怨道。
“嗨,中二少女嘛。”肖堯一邊埋頭做卷子,一邊應道:“她也不是第一天這樣了,開學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不就站在講台上說:我不喜歡自己的學名,請大家叫我歐陽千千。”
“我還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呢。”
“為啥,鬱璐穎多好聽啊,”肖堯抬頭望了她一眼:“是說,我初中的時候其實也想過給自己取個……”
“筆名是筆名,她這個不一樣。而且,姓都能改的嗎?”
“這我們要講道理,人家就是……”
“啊,我差點又忘了,你是她乾哥哥嘛。”鬱璐穎故作驚訝狀:“你就向著她說話吧。”
“哎呀,彆生氣了……”肖堯放下筆,戳了戳她的胳膊。
“彆碰我!”鬱璐穎扭了一下。
“好好好,區雨琴王八蛋,大作精。”肖堯把麵前的作業本90度旋轉:“這題我證出來了,你看看對不對?”
“這裡用錯了一個公式……”鬱璐穎喝了口水,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
講完這題以後,鬱璐穎好像忽然想到什麼。
“對了,明天周五,晚上我們樂團要排練哦,星期六的白天我可以空出來,這樣進度……”
“星期六嗎?禮拜天行不行?”肖堯一怔:“周六我可能……”
鬱璐穎搖了搖頭:“不行啊,星期天要主日彌撒,還有唱經班的排練,堂裡一堆事,你是知道的——你跟人有約了?”
“嗯……啊。”
鬱璐穎沒有問是誰,隻是把手裡的試卷疊整齊,豎著在桌麵上碰了碰:“今天就到這兒吧,一會小舅舅要回來了。”
聽到“小舅舅”三個字,肖堯又有點小緊張:“啊,好……對了,鬱璐穎。”
“嗯?”鬱璐穎垂下了眼瞼。
“我給你看個東西。”肖堯又把那張作文紙拿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詩嗎?”鬱璐穎展開作文紙,認真地閱讀了起來。
……
“……你……你怎麼哭了?”肖堯有些手忙腳亂地找起了紙巾。他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有點濕,應該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