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你還真是關心她啊?”沈天韻縮回腳,乾脆地回答道:“除了在你的這個破房間裡,我就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女人,隻知道是你的老相好,還記得小時候媽媽為了這個名字跟你吵了好幾次——真沒想到,30年前你倆還這樣?我都烏魚子了!她是賣相不錯,可是也沒比老媽還強吧?你說你……”
“不是你等會,老相好?”肖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打斷了沈天韻的喋喋不休:“你不是說我那什麼,母胎單身到30歲嗎?”
沈天韻自知失言,一跺腳道:“哎呀你揪什麼字眼啦,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不就行了?”
肖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從認識沈天韻到今天,這是他第一次開始考慮,這孩子嘴裡沒說實話的可能性。
畢竟,哪家孩子對父母是全說實話的呢?
不過,眼下這個節骨眼,可千萬不能再把天韻給得罪了,一定要把她爭取到自己這邊。
“反正你就先幫我多關心沈婕,照顧好你母……”
“肖堯我警告你,”沈天韻打斷了肖堯:“立刻跟那個鬱璐穎斷了。”
“不是,我,”肖堯苦笑道。
“小媽媽對你怎麼樣,我可是每天都看在眼裡,你要是還……你要是再這麼作下去,我,我,”少女斟酌著措辭,隨後又一跺腳:“我也不和你做朋友了。”
“?”肖堯迷惑。
“你不是問我爸爸和媽媽離婚了我跟誰嗎?”沈天韻的臉上掛上了幾顆小露珠:“我告訴你,我跟媽媽。”
“?”肖堯琢磨著她這話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
“不對,”沈天韻又雙手捧著衣物,舉起肩膀下側的大臂擦了一下眼淚,硬擠出一個微笑:“你倆的緣分沒了,我也就沒了,而且這還是我自己作出來的,還跟什麼呀跟。”
說完這話,她便自顧轉身,抬腿邁進了衣櫥。
肖堯回到皂片間,打開那個破舊的冰箱,發現裡麵還有凍豬肉,但是青椒沒有了。
想了一下,既然沈婕一時半會不會落跑,便放心地出門去買菜。
他很少去菜市場,在他眼裡菜市場是個很臟的地方,也不知道沈婕這個大小姐,之前為何一直願意跟著舅舅往那裡跑。
已經過了中午買菜的時間,菜市場冷冷清清的,有許多攤位的攤主都收拾了攤子,在旁邊的陰涼裡打瞌睡。
路過菜場口一個賣魚的攤位時,那個攤主正拿著水管衝洗攤位周圍的血水和內臟,還有幾顆水滴濺到了肖堯赤裸的腳背上,讓他下意識地彈跳了起來。
這個攤主肖堯認識,姓高,40歲樣子,在這裡支攤檔賣魚有些年了,街坊們都親切地喊他強哥。
強哥為人熱情,手腳麻利,做生意也本分。他頭發卷卷的,笑起來很憨厚,即使肖堯很少來菜市場,也對他印象不錯。
強哥見弄臟了肖堯的鞋,雖也向肖堯道歉,卻少了幾分過去的老實本分,多了幾分倨傲。
肖堯自然不會跟他較真,但也不準備買魚,寒暄了兩句,便往裡麵走了。
來到菜場,肖堯的心思也並不在買菜上,沈天韻剛才的話,他越琢磨,越覺得不安。
沈天韻剛來的時候說自己30歲之前都沒談過戀愛,剛才又說鬱璐穎是自己的“老相好”,可能性有二:
第一種可能是,沈天韻之前在撒謊。
第二種可能是,這隻是一個形容和定義的問題,也確實有人會很不嚴謹地,將他人的,所有的,有過感情糾葛的異性稱之為“老相好”。
還有,“爸爸媽媽離婚了,我跟媽媽”又是哪能意思?
我和沈婕,未來離婚了?天韻跟著沈婕?
那句“要是你們分了,我也沒了”感覺有點像是衝動失言後的找補。
但是這也說不好,肖堯想。
倘若自己未來真的跟沈婕離婚了,無論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那未來的沈婕都一定恨透了自己,怎麼還會指使女兒來撮合自己和小沈婕?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小赤佬在假傳聖旨?
但是沈婕確實和未來的她自己通過好幾次電話對吧?
等等,等等。
那麼她怎麼知道電話那頭的“沈婕”就是真的沈婕呢?
正如那個“疑人偷斧”的典故,懷疑的種子一旦生根發芽,很多事情便如同多諾米骨牌那樣雪崩,令人越想越心驚。
不對,還是不對,如果是離婚跟媽媽了,怎麼會還一個人住在爸爸的房子裡?
總不能當個贅婿,還把自己的老房子被人給拗走了?
還有啊,沈婕家裡這麼有錢,女兒為什麼會住在自己的老房子裡……?
肖堯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暈菜,手裡提著菜回到家,開始生火做飯。
等跟沈婕和好了,一定要與沈天韻開誠布公地談一次,一定要讓她把實話說清楚,不能再讓她顧左右而言他了。
爸爸,究竟,到底,去哪兒了?!
希望這一切都隻是自己想多了。
肖堯一邊心裡繼續想著心思,一邊開始切肉絲。
……
呀!炒糊了!
怎麼會這樣?
肖堯隻做了兩個菜,一個青椒炒肉絲,一個番茄炒雞蛋。
他自己拿筷子嘗了兩口,青椒炒肉絲吃起來有點焦味,彆的還好,番茄炒雞蛋看起來就不成形,吃起來就是一灘糊糊,而且鹹得要死。
我鬱璐穎精湛的廚藝哪兒去了?
想來,是因為自己心不在焉的緣故,狀態太差了。
都快一點了,等會要去學校,先這樣吧。
肖堯手裡端著兩個菜盤回到房間,剛要用腳去勾衣櫥的門,那門卻自己打開了。
“你來得正好,把這盤菜帶給你媽媽,一定要讓她吃,拜托拜托。”
沈天韻一躍從衣櫥中跳了下來,兩手接過了青椒炒肉絲的盤子:“我媽叫你快點去學校,不要耽誤了正事。”
“啊?”
“她讓你好好跟學校解釋,不要強頭倔腦,不要抵賴,好好說,有什麼就說什麼。”沈天韻努力回憶著自己要帶的話:“彆連個高中畢業證都混不上,將來全躺在她身上。”
“什麼全躺在她身上?”肖堯如是說:“你回去告訴她,我就算混到自己餓死,也不會讓我的家人挨餓!”
“切~”
沈天韻回去以後,肖堯一個人把那盤蛋糊糊給吃了。
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沈婕還在關心他要去學校的事情,還說什麼“高中畢業證都混不上,將來全躺在她身上”,這就進一步證明了,所謂的分手隻是一時的氣話。
畢竟,我們剛剛才……怎麼可能第二天就……
既然後院暫時安全,那就可以安心麵對眼前的敵人,打好眼前的仗了。
肖堯穿戴整齊,騎車趕去了學校。
早上還是晴空萬裡的豔陽天,此刻卻已經陰了下來,也可能是舟莊和魔都的天氣差異——不管如何,在夏日,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肖堯鎖好車,叉著腰,站在聖方濟各中學的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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