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土耳其浴室接她們兩個的時候,陪著一路逛街,沈婕和鬱璐穎好像也進過這裡。
肖堯一眼就看中了那個掛在顯眼處的發箍。
這是一款非常可愛的粉色蝴蝶結發箍。蝴蝶結由絲綢般柔軟的粉色布料製成,兩個蝴蝶結的翅膀分彆細致地剪裁成兩層,外層是細膩的花邊,內層則是更加柔軟的布料,令整個蝴蝶結看起來非常立體,發箍的兩端則是非常有質感的金屬材質。
一般來說,這種比較適合小學生或者初中生,如果買給沈婕的話,她大概會嫌幼稚。鬱璐穎的話……嗯,她說不定會喜歡?
肖堯忽然想到沈婕臨走的那天晚上,曾經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批評過自己,說自己從來不給她買東西……
果然還是應該經常送點小禮物才對吧?
接受批評,虛心改進。
少年買下了這個蝴蝶結發箍以後,忽然又覺得哪兒不對勁。
哦,接受沈婕的批評,然後轉手去給鬱璐穎買禮物,是否太不做人了?
得一視同仁,給沈婕也買一個。
可是,給她買什麼呢?且不說審美問題,就這裡的東西的價位,大小姐根本就不會往身上戴的好吧?
肖堯的目光落到商鋪的斜對麵,“小鳳祥銀樓”的牌匾上。
這家“小鳳祥銀樓”就開設在舊商業街的中心,這一年來肖堯不知道路過多少次,卻從來沒有想過進去看看。
鑽戒肯定是買不起的——當然,卡裡說不定還剩一點餘錢,但那都是沈婕和她那大b哥老爸的錢,拿來給她買禮物顯然不合適。
本以為隻能買銀的,金器和鉑金基本上不用考慮,結果發現其實也還好。肖堯很快就相中了一對2.57g左右的鉑金情侶對戒,折後價1253起。雖然有些不起眼,雖然有點秀氣,有點樸實無華,有點窄……
“也可以拿來做尾戒呀。”營業員熱情地介紹道。
“尾戒?”肖堯有點懵:“尾戒不是代表獨身主義嗎?”
“哎呀,也不是啦……”
這個銀樓的工作人員穿著筆挺的製服,彬彬有禮,熱情周道。肖堯一邊聽著她的介紹,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四周。
整個店鋪裝飾華貴,光線雪亮,照得滿櫃子的金銀首飾發出迷人的光。
在這片“尊貴”、“典雅”的一片金燦燦中,肖堯忽然很彆扭,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又稍微逛了幾圈,他便快速地離開了。
買這麼貴重的東西,可不能跟買冰激淩一樣隨便,何況鬱璐穎和她媽媽還在等自己上門吃飯,既然答應了要去,太晚到的話,顯然就不太“識相”了。
肖堯手裡提著peach,向鬱璐穎的家快步走去。
有一個原則必須確立,那就是不管給沈婕本人買禮物,還是給鬱璐穎買禮物,都不能用沈婕存在自己卡裡的,剩下的那些錢——也包括上次“嶽父”所留下來的錢。
那麼,目前能動用的,就隻有奶奶給自己留下的那筆,不多不少的生活費。
但這裡麵還有一個問題,把生活費都用來買禮物的話,最後吃的用的還是沈婕和大b哥的錢,等於是朝三暮四,掩耳盜鈴。
給沈婕買禮物,得用自己賺來的錢,方可表達誠意。
要說賺錢的方法,肖堯第一個想到的是去擰波飯店端盤子,不過那種打工太花時間了,這個暑假的補課任務繁重,不宜多生枝節。
想辦法再賺點稿費?似乎……可行?
還有,沈婕的手指尺寸要怎麼搞來?如果去問她的話,不就沒有驚喜了嗎?
如此這般邊走邊胡思亂想,就已經走到鬱璐穎家的樓下了。一樓的木製“大門”其實不怎麼大)虛掩著,肖堯推門進去,發出了“吱呀”的聲響。
一進門就是一間四五戶人家公用的大皂片間,皂片間裡還停著一輛自行車和一輛輕騎。一位中年阿姨正在用煤氣爐炒菜,肖堯走向樓梯的時候,兩個人對望了一眼。
誰也不認識誰,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通往鬱璐穎家的二樓,需要踩過一段長長的木梯。這扶梯是旋轉螺旋狀上升的,肖堯踩在它身上時,腳下的木板便會發出,像門口的木門那樣的呻吟聲。
這讓肖堯提心吊膽,怕它隨時會塌下去。
二樓正對著樓梯的那個門,就是鬱璐穎的家,一度是他心目中的聖地。
這聖地的大門上貼著一副對聯。上聯曰:“沙漠江河開太平”,下聯曰“曠野道路顯光榮”,橫批——“主恩無邊”。
肖堯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鞋架,頂端放著鬱璐穎今天穿過的白色運動鞋。
鞋架的下層則有著高高低低的高跟靴與高跟鞋,顯然是嶽母大人的了。
等等,什麼嶽母大人?我唯一指定親生的嶽母大人十年前就已經不幸去世了。
這扇木門也是虛掩著的,肖堯在門口的地毯上蹭了蹭鞋底的灰,把右手提著的桃子換到左手,舉起右手想要敲門,卻又猶豫了。
還是……有點害怕?
肖堯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抬起右手,準備敲門。
門被大力地拉開了,鬱麗華那張冰山臉出現在眼前。
看到肖堯杵在門口,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12秒鐘,隨後,鬱麗華硬擠出一個笑容。
眾所周知,這位中年婦女一向板著臉,麵容冷峻,顯得難以接近。因此,當她刻意擠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時,就會讓肖堯感到一種奇怪的違和感了。
她的嘴唇似乎勉強上揚,露出一排牙齒,但眼神依然沒有太大變化,依舊深沉而冷漠,簡直就是蒙娜麗莎的微笑。她的麵容似乎不太適應這種笑容,整個表情生硬且不自然,簡單地來說……
對,就像看著小紅帽的狼外婆。
這種笑容,當然會令肖堯感到尷尬與不安,似乎在暗示著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阿姨好!”肖堯忙不迭地一鞠躬,雙手把手裡裝桃子的塑料袋像上貢一樣舉起。
“進來吧——不用換拖鞋,赤腳就好了,”鬱麗華和藹可親地接過了桃子:“地剛拖過。”
這就是屬於鬱氏母女的家了——隻有一個大單間,大概十七八平米,進門便正對著牆上的“痛苦聖母”像:在這張聖像中,瑪利亞眉頭微蹙,用手指著自己的心臟——那裡中了七隻利劍。
基本上來說,和姚老師殿堂裡的“親子教育中心”不能說一模一樣吧,也有個八九成接近。
“你能想通,我是很開心的,”肖堯往裡走的時候,鬱麗華在他耳邊低語:“對她好一點,否則……”
“媽,你跟人家嘀咕什麼呢!”鬱璐穎撅著嘴站起身,朝肖堯走來。她的腳上穿著粉紅色的兔子拖鞋,襪子已經脫掉了。
“嗨。”分開沒多久,又見麵了。
靠門的那一側擺著一張沙發,沙發前麵有一張拚起來的小茶幾,茶幾的底下橫躺著一把低音提琴……還有一把吉他?正對著吃飯的方桌。
方桌是靠著窗戶的,一張大床緊靠著最裡麵的角落,床頭有一個小小的祈禱台。
這個巴洛克式的祈禱台雖小,卻五臟俱全,且是這間樸素的房間中裝飾最華麗耀眼的部分:正中間擺著一個純金的十字架,左側是國外的拉丁文經書——隻有一張黑白男人的照片,擺放其上有些格格不入。
出於禮貌,路過祈禱台的時候,肖堯對著鬱璐穎的父親遺像雙手合十擺了擺,作了個揖,微微鞠躬。
可惜馬屁拍到了馬腳上——他敏銳地注意到,鬱氏母女都不易察覺地微微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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