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肖堯還是覺得很“應景”。
許巍的歌就是有一種這樣的魔力,無論是哪一首歌,隻要是在旅行的時候聽,就會產生一種“像風一樣自由”的錯覺,心曠神怡,如同心靈在悶熱中被吹進一絲涼風。
肖堯感覺自己好像一顆斷線的風箏,在天上飄來飄去,飄來飄去。
他看向身邊的少女,心情大好。
少年忽然意識到,他是在跟鬱璐穎一起,單獨旅行。
這並不是什麼“他曾千百次幻想過的場麵”,因為他壓根兒沒敢往那方麵幻想過。
這場旅行的目的地也頗為微妙:自己的“家鄉”。
於肖堯而言,魔都和東如哪個才是他的“家鄉”,這是個很微妙的事情。
但至少,那裡是他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他在那個小鎮上了托兒所,幼兒園,小學跟初中。
那裡承載了太多往昔的回憶。
&n下,和鬱璐穎的這場旅行被賦予了更多浪漫的想象。
私奔,流浪,去遠方的冒險,未過門的媳婦隨從丈夫的初次返鄉,種種意向交織在一起。
雖然那裡並沒有親人在等待著他倆,有的隻是一套空置的,年久失修的,正在漏水的老屋。
……
但這不是更好嗎?
獨屬於兩個人的私密度假……
肖堯有些抬頭。
少年心情大好,跟著耳塞裡傳出來的聲音,低聲輕唱:
“那理想的彼岸,也許就不存在,我依然會走在,這旅途上;
有一些,一些,希望和理想,總在心底,是最美的旋律;
而如今,如今,這真實的生活,卻飄蕩著,這紛亂的節奏……”
“哎,大兔紙,”小蘋果忽然摘下了她的那邊耳塞,轉向了肖堯:“你們那邊……那個東如,是不是靠海啊?”
“說是靠海,”肖堯解釋道:“其實從我家到海邊得跑個幾十公裡,估計比從你家到東海還要遠。”
“哦,那就算了,”鬱璐穎隨口道:“還說想去玩玩呢。”
鬱璐穎這麼好興致,肖堯當然也很來勁:“可以啊,幾十公裡而已嘛。”
“算了,”鬱璐穎說:“這麼熱的天,人都曬化了——你們那是什麼海,也是東海嗎?”
優等生地理怎麼學的?肖堯道:“不是,是黃海。”
“黃海啊……”
“嗯,沒啥好看的,嫣兒黃嫣兒黃的,”肖堯說:“不過我們那裡有一個特色的項目,叫作踩文蛤。”
“文蛤?”鬱璐穎有了一丁點兒的興趣:“踩?”
“啊,”肖堯說:“文蛤是我們那的特產,一種貝類的海鮮吧,反正我覺得挺難吃的——然後要在黃海邊上,用腳把它們踩出來。”
“想吃。”鬱璐穎用兩根手指捏住肖堯的短袖,搖了搖。
“吃吃吃,”肖堯說:“反正來都來了。”
他的腦子裡在想的卻是另一幅場景。
鬱璐穎蹲下身子,輕輕脫下鞋子,露出潔白的絲襪。她小心翼翼地踏入黃海邊的泥灘,感受著海水湧上她的腳踝。
她深吸一口氣,將雙腳穩穩地踩在泥灘上。海泥軟綿綿的觸感讓她有些不適應,不過每一次踩下去,海泥會慢慢被擠壓,文蛤們就會從泥灘下顯露出來。
隨著她的動作,越來越多的文蛤在她的腳下浮現出來。它們在黃色的泥漿中掙紮著,向陽光敞開它們的殼。漸漸地,她的絲襪被黃海的泥漿覆蓋,看不出原本的潔白。絲襪上粘附的海泥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
“你又在癡笑什麼?”鬱璐穎的聲音將肖堯拉回了現實。
“沒,我就在想,”肖堯繼續保持著自己的笑容:“我不吃文蛤,但如果是你踩出來的文蛤,我覺得可以吃吃看……”
“嗬嗬,”鬱璐穎說:“你慢慢幻想吧,我是不會去給你踩的。”
“哎,下車了下車了。”不知何時,大巴已經停了下來,司機坐在駕駛位上,扯著嗓子喊道。
“怎麼這麼快就到了?”鬱璐穎一怔。
“到長江邊上了而已,”肖堯對她解釋道:“接下來就是要坐擺渡船了。”
“欸——要擺渡長江嗎?那很寬啊。”鬱璐穎眼睛一亮,滿眼寫著“好玩好玩,我要玩!”
“走了啦。”肖堯拉起了女孩的手,站起身來。
“欸,包不拿嗎?”鬱璐穎跟著肖堯來到大巴過道上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座位下麵的兩個行李袋。
“有貴重物品你就拿上,沒有就放著。”肖堯說。
“哦,我還以為到了對岸要換車……”鬱璐穎說。
“真是個傻丫頭。”肖堯嘲笑著她,拉著她下了車。
驕陽似火,周圍連個擋陰的地方都沒有,大地一片明晃晃,讓人有些眼暈。
自己和身周人們身上傳來的汗臭味令肖堯有些煩躁,他在潛意識中,習慣性地等待著那一抹遮陽傘的舉起,可是卻沒有。
他這才猛然想起,在自己身畔的是她,不是她。
不知道是何原因,汽渡進場的時候,人車通道是分離的。一輛輛空大巴排成長龍,依次通過汽渡口,旅人們則從旁邊的人行通道慢慢走進去。
肖堯忽然感覺,身邊的少女有些雀躍——她走路的姿勢,有點雀躍,腳步像是一跳一跳的。
“怎麼了,忽然這麼高興?”肖堯笑著問她。
鬱璐穎隻是微笑著不語,走著走著,甚至還打了個轉。
“到底怎麼了嘛,跟我說嘛。”肖堯催促道。
“就,忽然覺得,”鬱璐穎明快地回答道:“共生也挺好的。”
“怎麼了嘛?”肖堯問。
“如果不是共生,”鬱璐穎告訴肖堯:“我應該18歲以前,不,結婚以前,都不可能自己一個人,或者和男生一起,去那麼遠的地方玩。”
很高興自己的高興不是單向的,肖堯感慨地想。
他好想把鬱璐穎舉起來,在頭頂轉兩圈。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鬱璐穎一邊走一邊跳,一邊唱了起來:“天馬行空的世界,你的心了無牽掛。”
“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肖堯自覺接上:“當你低頭的瞬間,才發覺腳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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