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歌聲的成分有一點點複雜,為一男一女,女的歌聲悅耳動聽,聽得出有一點點唱功,男的則是破銅囉音+五音不全,而且聽聲音就能感覺出酒氣衝天。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
慢慢張開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獨地轉個不停
春風不解風情
吹動少年的心
讓昨日臉上的淚痕
隨記憶風乾了……”
肖堯曾經從許多個場合無數次聽到過這首歌,或是它的片段,但從來不知道這歌的名字,隻是覺得多少有點校園民謠的風味。
被勾起好奇心的他慢慢地坐起身來,伸長脖子看向了沙灘邊緣搭起來的那個舞台上。
唱歌的人還是剛才的那個白裙子女孩——也可能換了另外一個,反正從肖堯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都長得差不多。
在她的身邊站著一個貌似禿頂的,矮胖啤酒肚中年大叔,這人應該是喝多了站不穩,就一直吊在那個高個子姑娘的身上,姑娘也隻好用身體撐著他,手裡拿著一小張歌詞紙,等於像幼兒園老師教小朋友一樣,手把手帶著那醉漢唱。
肖堯明白了,等於這歌是那醉漢自己點的。明明站在舞台上,那醉漢的手都有點不老實,反正眾人且吃且喝,也沒什麼人看舞台。
那姑娘似乎也隻能忍受著,或許她早就習慣了。
“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雙手,讓我擁抱著你的夢,讓我擁有你真心的麵孔;讓我們的笑容充滿著青春的驕傲,為明天獻出虔誠的祈禱……”
可惜了,肖堯暗想。
不管是這首歌,還是這位姑娘,都可惜了。
清純的麵龐,美麗的衣裳,卻不得不乾這樣的營生,明天真的會更好嗎?
沈婕也坐起身來,端起杯中剩下的雞尾酒,就要一飲而儘——肖堯卻攔住了她。
“乾嘛?”沈婕說。
肖堯端起自己的杯子,側過身來,拉起沈婕的胳膊,將二人的胳膊交叉在了一起。
“乾嘛呀……就你會玩。”沈婕嫣然一笑,將杯中的“血腥瑪麗”一飲而儘。
肖堯也喝完了自己杯中的“血腥瑪麗”:“你乾嘛呀,應該我們兩個人一起喝完的。”
“花頭勁真多,”沈婕說:“下次一定。”
肖堯的胳膊放開了沈婕的胳膊,又把目光投向了那舞台上。
“那小姑娘可愛吧,喜歡吧?”沈婕在他身後問道。
“還行吧,可惜了。”肖堯說。
沈婕攛掇道:“不可惜,羨慕的話你也去點她一起唱一個,唱給我聽。”
“拉倒吧,”肖堯鑒定這是釣魚執法:“你要聽什麼,我在這唱給你聽。”
“我想看你站在舞台上。”沈婕歪了歪自己的頭,堅持道。
“你呢,好好練歌,我想將來和你一起站在舞台上。”肖堯說。
“我不用練唱歌也可以站在舞台上,幫你伴舞,”沈婕說:“看到那小姑娘以後,我都不怎麼想練歌了。”
“不行,你得堅持下去,因為我想聽你唱歌給我聽。”肖堯說。
“……你最想聽哪首歌?我抽空給你練練。”沈婕沉默了一小會,這樣說道。
“真的可以嗎?”肖堯大喜過望:“那就《想把我唱給你聽》吧,你隻要練女聲那部分就好。”
“想把我唱給你聽……你等一下,我記一下。”
兩個人就這麼一直坐在船上,嘴裡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一直坐到月朗星稀,坐到唱歌的姑娘們都下了班,海灘上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鬱璐穎發來短信,說自己打車先回酒店睡覺去了,肖堯有點擔心她的安全問題,不過她既然已經走了,少年也隻好囑咐“到了酒店給我發個信息”。
“我一直想問你,但一直忘記問你來的,”肖堯撥弄著懷裡沈婕的頭發:“你每天在彌撒的時候還有陪聖體室戴的那個頭紗,是怎麼回事啊?”
“彌撒頭巾啊,路濟亞送我的,她從國外帶回來的。”沈婕的聲音帶著微醺的醉意:“好像是教會的傳統還是聖經的規定,祈禱的時候把頭發遮住,還是什麼的。”
“那,有什麼含義呢?”
“好像是表示服從吧,路濟亞給我講過,原話怎麼說我不記得了。”
“服從?”肖堯好奇地問:“對誰的服從?”
“天主?天使?”沈婕仰起臉看肖堯:“還有男人?”
“我開始喜歡這個凶婆子了。”肖堯說。
“我就知道,你一聽到這種東西就來勁,”沈婕說:“你彆老凶婆子凶婆子的,我覺得路濟亞是有當聖人的潛質的,真的。”
“大概要麼。”
“不像你,要啥沒啥,就隻會大男子主義。”沈婕揶揄道。
聽到“要啥沒啥”四個字,肖堯有點不怎麼高興,靈機一動道:“我有你啊,這下夠資格了吧。”
“嗯,夠資格了。”沈婕說。
此時一陣強風吹過,肖堯忽然覺得身上冷絲絲的。
“你冷不冷?”肖堯把懷裡的女孩抱得更緊了。
“我……還好。”沈婕說。
“幾點了?你想回去了嗎?”肖堯問。
“隨便你,我無所謂,我都好。”沈婕說。
“那就再坐會兒?”
“嗯。”
“欸,沈婕。”肖堯又戳了戳女孩的胳膊。
“嗯。”
“等夏令營結束,我們回魔都以後,”肖堯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沒有看沈婕,隻是一直在不遠不近處的一頂沙灘遮陽傘上打轉:“找個機會,溜回家裡麵一次,去天韻的房間,把事情辦了吧?”
“辦什麼事情?”沈婕奇怪地問。
“你說什麼事情?”肖堯的眼睛繼續在傘上麵打轉:“完婚唄,事實層麵的。”
沈婕沒有說話。
肖堯等了十幾秒鐘:“沈婕?”
“隨便你,我無所謂,我都好。”沈婕說。
?這什麼態度,給我嚴肅認真一點啊!
“你啊,在這一點都沒有受到什麼神聖的感召。”沈婕接著批評道。
“誰說沒有了,”肖堯狡辯道:“可我們是夫妻啊,合法的。”
“合哪條法啊,世俗法還是教會法?有證嗎?”
你彆說,我還真有一張證。
“我們都知道,時間已經不是線性的了,”肖堯道:“既然我們能反複來往現在和未來,或許從神學上講,婚姻聖事的效力也可以從時間上往前追溯……”
“說的真事似的,”沈婕輕輕踢了他一腳:“要不是我了解你,我就信了。”
“嘿嘿。”肖堯說。
“要回去的話,還是要小心一點為好,”沈婕說:“天韻雖然一直說沒什麼異常,但她是看不到房子外麵的景象的。”
“嗯,小心駛得萬年船。”肖堯點點頭,又聯想到另一件事:“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問你,但又不知道能不能問。”
“不知道就彆問了。”沈婕帶著愉快的表情說。
“哎呀,你怎麼都不按常理出牌。”肖堯抱怨道。
“你既然不能不問,那就問唄。”沈婕輕輕一笑。
“答應我,不許生氣啊。”肖堯說。
沈婕微微皺了皺眉頭,想說點什麼,但還是什麼都沒說:“行,你問吧。”
“嗯,未來的你跟我提到過,在她的記憶裡,”肖堯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在你這次回家期間,你爸爸——不,張區長找人來給你,驗明正身,真有這回事?”
沈婕的臉色變了一變。
“不想說可以不說的,”肖堯連連擺手:“其實你在家那段時間的事情,我一直想關心,但是又怕你……”
“是有這回事。”沈婕打斷了他:“然後呢?”
“沒有什麼然後,我就是想關心你……”肖堯語氣有些著急地說道。
“如果是這種關心的話,可以不讓我知道的,”沈婕語氣生硬地說:“如果你被法醫檢查過身體,你也不會總想去回憶的吧?”
“法醫?!”肖堯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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