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昏暗的寢室內,彌漫著濃重的苦藥味。
雲薇坐在小榻上,捂著鼻子冷眼瞧著床上打呼聲震天價響的蘇老夫人,露出不耐煩的厭惡之色。
死老太婆,好不容易說動她出麵,一點兒好處沒沾上就躺平了。
說好的裝暈,她居然真被人氣暈了……
沒點鬼用!
“咳咳咳——”
幾聲濃密的痰音後,蘇老夫人低啞的嗓音響起,“薇丫頭,我要小解……”
遲遲等不到回應,她又急喊了兩聲,“快,快把尿盆端來……”
雲薇在幽暗中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起身扶她。
“輪值的桂嬤嬤去茅房了,我一個人扶不動您,再忍忍。”
慈恩苑那幫見風使舵的婆子,平日裡總在老太婆跟前晃悠,真出了事,跑得比兔子還快。
“薇丫頭,你是不是不耐煩伺候我了?”蘇老夫人年輕時就是蘇姨娘那一掛的白蓮花出身,如今老了,慣用的伎倆還是那幾招。
雲薇自然知道她的脾性,可眼下,就算老太婆病懨懨的,她也隻能暫時靠著。
不管怎麼著,也得撐到世子病愈,親自來提婚事。
“祖母說什麼胡話,在您眼裡,雲薇就是這種人嗎?”她揉了揉眼角,眼睛很快泛出血絲。
“為了伺候祖母,孫女可連姨娘屋裡都沒去……也不知她怎麼樣了……”
蘇老夫人擰著花白的眉毛,時不時望向門外,漫不經心問,“你姨娘怎麼了?”
“姨娘自那天挨了杖責後,就一直臥床不起,身邊得力的陳嬤嬤又死了,偏偏我白日裡又被何氏罰抄佛經,如今,不知是死是活……”
“桂嬤嬤怎麼還不回來?”她的話被蘇老夫人陡然截斷。
蘇老夫人見她發愣,急急推了她一把,“你快去門口喊她,要不就隨便喊個人來,我實在憋不住了!”
“……是。”雲薇忍著氣去叫人。
桂嬤嬤姍姍來遲。
好不容易得到紆解,再加上連服兩日金丹,蘇老夫人總算恢複了些精氣神。
“薇丫頭,你說你姨娘病了,怎麼不請大夫呀?我瞧那女大夫就挺厲害的,讓她過府給你姨娘治一治。”
此言一出,雲薇才知道,蘇老夫人病得渾渾噩噩,根本不清楚給她治病的花神醫是雲恬請來的……
如此也好,免得老太婆念著雲恬的恩情,不肯替她做主。
“那大夫就是京都城有名的花神醫,祖母也知道,找她看診的人很多,一號難求。”
見蘇老夫人目露詫異,她又道,“這次她能來,是孫女特意去求了肅王妃,花神醫看著王妃的麵子,才肯出診的。讓她屈尊給姨娘治病,孫女怕開罪了她。”
蘇老夫人頷首,“你說得有理,蘇氏身份低微,委實不配,那就給她找個普通大夫吧。”
“誒。”雲薇應下,悄悄打量了蘇老夫人一眼,斟酌著道,“其實姨娘是心裡難受,替我委屈,身子才每況愈下……”
蘇老夫人不以為然道,“這事還不是她下手不夠乾淨利落,才給抖摟出來的?她委屈個什麼勁兒!”
秘密從蘇氏自個兒嘴裡吐露出來的,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
雲薇等的就是這一句,她拭淚,“可是,母親現在一門心思隻認雲恬一個女兒,還說,還說要換了我們姐妹倆的親事……”
“你說她要換親?”蘇老夫人震驚抬眼,“誰給她的膽子?!”
狸貓換太子這些個後宅醃臢手段,她見得不多,卻聽得不少。反正不是從她身上割下的肉,誰嫡誰庶,她本不太在意。
但不管怎麼說,蘇氏都是她的表侄女,蘇氏所生的孩兒,與她在血脈上更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