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千戶……”
呂山從城主府走出來時,走在他身後的秦沐突然開口叫住了他。
他回頭時,隻見秦沐急走幾步來到他身前對他抱拳下拜,開口道:“剛才多謝千戶圓場,不然的話,城主對我的態度絕不會好轉……”
秦沐說到這裡時聲音一頓,歎道:“當時的氣氛已經變得壓抑起來,後續我大概會和那些商戶一樣,被城主揮袖掃出院子。”
“隻是小事而已。”
呂山笑著搖頭,又道:“而且,城主不會真的和我們這種小人物置氣的。”
話落時,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開口道:“倒是你,彆以為離開鎮妖司就輕鬆了,接下來讓你頭疼的事情還有很多。”
秦沐臉上閃過不解。
呂山做了個請的手勢,與他邊走邊聊。
“比如說……你如今住的那處院落是鎮妖司分配下來的,等你辭職的事情通知到鎮妖司時,那處院落就會被收回。”
“你雖然頗有家資,除了皇城之外,能夠在天下任意一地買一處上好的院落,但觀海城早已封鎖,哪怕你身為旗主時都出不去,更何況你已經辭去職務。”
“而觀海城的房屋地產,早被修士們大肆購買走了,雖然他們可能早已忘記了自己還在觀海城裡有一處房產的事情,但那些無人住的房產終究是有主狀態。”
“那些商戶抗議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這代表著接下來伱便是想住客棧酒樓,都找不到地方。”
“倘若你帶著一家老小隨便找座無人居住的院落搬進去的話,可就屬於犯法了。”
“流落街頭的話,你又會被值夜的校尉、巡檢刁難,甚至四處攆趕,最終你還是會回到鎮妖司……不過這一次,卻會是鎮妖司的尋常牢獄。”
觀海城封城是在秦沐困於卷宗樓後發生的,每日來卷宗樓為他送飯的校尉隻會將飯菜放在樓下,從來不會上樓,更不會與他有所交流。
這導致秦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不禁麵色一變。
呂山說到這裡時,似是又想起什麼事情,補充道:“秋風來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你身後如果真的站著一位地仙,哪怕離開鎮妖司,他也不敢與你撕破臉皮,反而會主動幫你遮掩一些事情來討好你,比如說……將院落的事情暫時壓下。”
說罷,他雙手一攤,無奈道:“但你隻是平頭百姓,你覺得秋風來會賣你麵子嗎?”
秦沐輕歎一聲,緩緩搖頭。
呂山開口道:“在我看來,秋風來不僅不會賣你麵子,還會故意刁難你,來借著此事立威,而你又與那些同僚形同陌路,他們不去趁機奚落你就已經是他們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了,根本無法指望他們會幫你說情。”
秦沐聽著呂山的分析,眉頭也越皺越深。
他本來以為離開鎮妖司後會變得海闊天空,可沒想到卻會是這樣的局麵。
呂山嘴角含笑的看著麵露愁容的秦沐,目中滿是好奇之色,想要知道秦沐麵對這種情況會如何破局。
秦沐也在頭疼這件事,畢竟他既沒人脈,又沒有實力,想要搞事的話,城裡還有一位宋人屠。
倒是可以選擇透露消息給秋風來,以此來威脅對方……但他這麼去做的話,可能話才剛出口,就會被宋人屠滅口。
選擇求人……隻能求到齊煞玉那裡,但秋風來估計不會賣齊煞玉的麵子。
而他能夠說得上話的唐慕白又不在觀海城。
當‘唐慕白’這三個字從腦海裡冒出來的瞬間,秦沐突然醒悟到自己麵前也站著一位千戶。
他不禁回想起剛才這位千戶與他說過的一句話。
“你的大名我早有耳聞,隻是一直公務繁忙,無緣得見……”
秦沐很清楚,自己隻是一個普通的旗主,若說有什麼本事能夠讓這位千戶有所耳聞的話……大概率就是那些抄錄下來的詩詞歌賦了。
想到這裡,他決定試探一次。
若果真如此,便皆大歡喜。
要是不行,他也可以另外再想辦法。
一念至此,他緩緩抬起頭來,向呂山詢問道:“辦法雖然還沒有想到,不過在下突然有個問題想要詢問一下千戶。”
呂山頷首道:“你問吧,不過我卻不一定知道。”
秦沐麵帶笑意的開口問道:“不知道在過往的那些詩詞中,呂千戶最喜歡哪一首?”
呂山聞言一怔,隨即訝異一笑:“我還以為你要問我什麼,原來谘詢疑問隻是一個幌子,你竟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接著語氣中滿是讚賞之味。
“你倒是心思敏銳,見麵沒有片刻,就已經從我話中猜測著我看過你從夢境抄錄下來的那些詩詞。”
秦沐苦笑著搖搖頭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呂山笑了幾聲,眨眨眼道:“我的確喜歡那些詩詞,也能幫你度過今天,可明天呢?後天呢?你難道每一天都能拿出讓我感興趣的內容嗎?”
秦沐聞言後坦然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先將今日度過,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
呂山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這句詩默默誦了一遍後,目光發亮的看向秦沐,喜悅道:“我就知道你自己一定留有存貨,走走走,先幫你把今日度過,我可太期待你會拿出來什麼樣的內容了!”
說話間抬手一攬秦沐的肩膀,大步就向秦府坐落的那條街走去。
他們自離開城主府後,邊走邊聊間已經走了一段距離,眼下又走了片刻,便已經遙遙可以見到秦府的輪廓。
每日都坐在門外台階上抽著旱煙,等待著秦沐回家的蒼伯,大老遠就見到了秦沐與呂山的身影。
雖然他們之間還隔著一段距離,可蒼伯一眼就認出了秦沐的輪廓。
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滿臉不敢置信的揉了揉雙眼。
當再次睜大雙眼,見到又靠近一段距離的秦沐後,知道自己並不是眼花的蒼伯,立刻就老淚縱橫,快步朝秦沐奔來。
他來到秦沐麵前,看著嘴角含笑的秦沐後,一下子就用力的抓住了秦沐的雙臂,涕淚橫流道:“東家啊~您可總算回來了~老朽白天盼,晚上也盼,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您何時能回來,每天都在想著您在鎮妖司裡會不會餓著,會不會凍著,會不會被人上刑。”
“這一次回來後再也不要去了,咱們就是普通人家,既沒背景又沒後台,您又不是個擅長與人鬥心機的,哪裡能鬥的過那些人精。”
“他們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您能避過一次,卻不能次次避過。”
秦沐輕輕拍著蒼伯的後背,笑著道:“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我已經辭掉了鎮妖司的官身。”
蒼伯說完那段話後,因為心情太過激動,眼淚還在流著,就開始笑了起來。
眼下聽他這麼一說,也隻是連連說著‘好’字,竟再也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