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馬一手拿著酒瓶一手夾個煙暈暈乎乎的在這樹林裡麵亂逛。大洋馬是知道今天是年三十，知道今天是合家團圓的日子，家家戶戶都會準備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好喝的，一家人圍在一起熱熱鬨鬨的說說笑笑。大洋馬這個人平時喜歡一個人獨居，但是過年過節的時候還是希望子孫們都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偏偏自己沒有這麼一天。去年過年的時候拴柱就沒有回來，今年又沒有回來，也不回來給自己做些好吃的，也不回來陪陪自己。哪有像他那樣的王八犢子？！隻顧著他自己一個人逍遙快活，連老娘都不管不問。這還沒過年還算今年，今年秋收的時候也沒有回來，這好幾個月都沒有回來。如今又把小寡婦給接到鎮裡去了，隻顧著他自己一個人逍遙快活去了，一趟都沒有回來。大洋馬想想這一年來自己都沒怎麼見過兒子。總是個彆人給自己帶幾個錢也就了事了。春秋兩季的農忙也是拴柱帶錢讓彆人幫忙的。想想大洋馬都生氣，當初把兒子入贅給了齊家，自己真是太實誠了太笨了，沒想到那個齊家齊大雲那麼狠毒？！當初說好好的，後來居然不讓自己的兒子回來？！自己那個王八犢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真正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啊？！人哪能娶媳婦啊？人又哪能生兒子啊？生了兒子要給他娶媳婦，娶了媳婦就忘了娘。生了姑娘也不行，自己的姑娘一個也不回來看看自己。大洋馬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拉扯著幾個孩子，居然個個都這樣不孝順自己。迷迷糊糊中，大洋馬邊走邊想晃到了下麵，聞著空氣中的肉香丸子，香菜油香，自己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大洋馬冷酷的心裡這回涼到了冰窖，眼睛也有點酸。信步走到小寡婦家門口的時候，駐足看了一會兒。這房子還是拴柱那個王八蛋給弄的，自家都沒有這裡搞得好，結果他還把小寡婦給接到鎮裡去了。想想大洋馬都生氣！看著看著大洋馬好像發覺右邊房屋地方開始有一股煙徐徐的冒著，這難道是燒炕？這麼冷的天，燒個炕是舒服些。突然之間，大洋馬一下子明白過來了，這是小寡婦回來了，自己那個兔崽子是不是也回來了？大洋馬瘋了似的撲到院門前拍打著青家的大門。
青月紅幾個都已經躺倒睡了，這拍門聲響得嚇了一跳，幾個人都翹起頭來不知道是誰這麼凶式式的敲門？！月紅爬下炕來套上大棉襖抱著顫抖抖的問著，“誰呀？誰呀？”邊走邊拉開家裡大門的門栓，又到外麵去拉著外麵的門栓。大過年的，誰呀？拉開門一看，原來是大洋馬，覺得很奇怪，她怎麼會來敲門？
大洋馬看到月紅先是一愣，隨即撥開月紅闖進院子衝到了家裡，青和趙氏秀妍幾個人這回坐了起來，一人抱一床被子裹著，六隻眼睛直瞪瞪的看著大羊馬。大洋馬也愣了，原來不是自己的小子在家。原來是這個小寡婦還有趙氏秀妍幾個人？大洋馬想著是不是她們在一塊嘀嘀咕咕時間搞得長了，拴柱睡在彆的房間？不管不顧推開了以前花花睡的房間，空空如也。又推開了北邊風兒睡的房間，還是空空如也。風兒今天晚上和淩霄他們在一塊不在這邊。大洋馬發瘋似的在家裡找了一圈，沒有找到栓柱。青和趙氏秀妍幾個麵麵相覷，摟著被子坐在炕上看著大洋馬，也看出也覺出了大洋馬心內的淒涼與孤獨，也知道她是尋找拴柱的。隔壁誌有這會還沒有睡，聽到敲門這麼響，也披著棉襖過來了，“怎麼回事？你們是不是要把炕燒一燒？”誌有忙著過來拉開燒炕爐門，這個炕爐門起的位置比較隱蔽，是在窗子的下麵，從外麵添柴火到裡麵的。月紅跟著大洋馬跑進屋來一下子爬上了炕，用被子把自己裹好，看著大洋馬在家裡翻找。大洋馬呼呼的跑了一圈，什麼也沒有找到！出了大門，又看著廂房門。誌有有抱著個棉襖夾緊緊的，看大洋馬在這也是非常的奇怪，忙拿著廂房門鑰匙把門打開，誌有覺得大洋馬就是在找拴柱的。大洋馬好好的看了看屋裡做的真是好啊！可惜還常年空置，現在倒便宜給誌有家用了，自己在上麵過的那個日子過的寒酸啊！大洋馬又火火的衝進堂屋衝著青大聲嚷嚷，“拴柱哪去了？”
青一直冷冷的看著大洋馬，心裡非常的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選擇和拴柱結婚，如果自己和拴柱在一塊的話，這個磨人的大洋馬就會磨死自己，自己可沒有齊大雲那麼殷實的娘家富貴的娘家撐腰。看這大洋馬，每天又要喝酒又要吃肉又要抽煙的，都磨死個人！一年四季還要幫她打柴種地做飯洗衣服，那就煩死掉了累死掉了。就這樣還不挺好？！現在自己和拴柱分開，她還不能說自己，自己又不是他家兒媳婦？！真是慶幸啊慶幸！自己幸虧聽了娘的話。我自己執意要和拴柱結婚，成為一家人的話，那麼今天自己累了一天，休想有片刻安寧！隻怕這樣子拴柱也不高興她也不高興。因為自己和他娘之間吵吵鬨鬨的過生活，拴柱夾在中間肯定不開心。她覺得自己把他兒子給搶走了，她也不開心，天天和自己吵吵鬨鬨。那自己在中間夾著就兩頭受氣，兩頭不討好。自己幸虧聽了娘的話呀？！看看齊大雲被這老太太罵的？！哪有婆婆罵自己的媳婦是蕩婦淫婦的？！自己要是和拴柱結婚的話，隻怕罵的比這還要難聽！再說，有她這樣的婆婆，自己和拴柱的日子未必能過得長。萬幸啊！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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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聽著這話以為青是被大洋馬嚇住了，“大洋馬，這半夜三更不睡覺跑下來乾什麼？你到青家裡找什麼拴柱？拴柱不可能在這，拴柱在他老丈人家。”
大洋馬虎虎的質問青，“你這個小婊子！不是整天和他在一起嗎？你不是和他到鎮裡去一塊乾活去了嗎？他的事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怎麼可能不跟你回來？”
秀妍看著青隻是一味的盯著大洋馬不說話，“大洋馬，青又不是拴柱的媳婦？！拴柱自己是娶了媳婦的，入贅到齊家去了。這過年這麼大的事，肯定在齊家過呀？青到鎮裡是去打工去了，她一個女人離孩子近些。拴柱有老婆的人，青怎麼會知道拴柱的事呢？”
聽到這些話，冷風吹醒了大洋馬，的的確確入贅的女婿，怎麼可能跑到彆的地方去？他那齊家一家人也不允許啊？大洋馬默默的走出了青的家裡，心下更是淒涼了，當初自己就是看到了錢沒有城裡人會算計，拿了三千塊錢，現在拴柱都不能回來了。那個老娼婦齊大雲！整天就像沒有男人一樣，把拴柱緊緊的攥在她手裡，她又怎麼可能讓拴柱回來？大洋馬這會心裡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冷得自己根本都沒有知覺了，家家戶戶都在一起團團圓圓的，隻有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家家都已經吃過了晚飯都躺到暖暖的被窩裡麵睡覺了，自己一個人喝著冷酒，到現在飯菜沒有著落。
月紅看著大洋馬走了趕緊下了炕忙著去栓院子大門。誌有看著大洋馬走了，忙著也出去回自己的家。月紅跑回來拴上大門扣上安全鎖，趕緊爬上了炕蓋上了被子，“她怎麼回事？這麼晚了跑過來？”
秀妍也捋好被子躺了下來，“她現在不是回過味來了嗎？把拴柱賣了，現在虧大發了。”
青鋪好被子不做聲躺了下來，心裡覺得，哎呀！慶幸啊慶幸！慶幸當初的自己腦子沒有發昏！如果自己當初像一般女人那樣，絕對要和拴柱結婚成為一家人，隻怕今天的日子就是自己要倒黴了。
趙氏輕輕的問，“青，怎麼？你是給她嚇壞了？”
“我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跑到我家裡麵來大吵大鬨？！她那時候不是死活不同意我跟拴柱在一塊嗎？她現在又跑到我家來鬨什麼鬨？”青其實說著這樣的話，心裡非常的明白，大洋馬是非常後悔她自己當初的決定，把拴柱給賣了。這下子好了！得了三千塊錢永遠丟掉兒子了。
月紅笑著說，“她現在可麻煩了，兒子丟了，孫子也不見，平時兩家都不來往，這兒媳婦都不睬她。過年一個人到現在喝著冷酒，我估摸著都沒燒年飯。她這個人不愛做飯。有時候就搞點生菜什麼的，就這麼蘸點醬就吃了，做一次饅頭都放了好些天。”
“你們說，她為什麼一直堅持一個人守在山上？”青一直也鬨不明白這個問題。
“可問著我們了，不知道，這隻能問她自己。”幾個人在一塊好好的研究了一番，討論了一下，還是鬨不明白大洋馬。
圖門柱一個人蹲在山裡麵實在冷的慌，娘那裡也是冰鍋冷灶凍的慌。圖門柱悄悄的溜到青家的牆邊背靠著牆，借著燒炕的熱度牆也是有點熱的。但是蹲在這牆邊，兩邊風呼啦呼啦的吹著實在不好受。圖門柱剛剛回來沒多久，自己的窩棚還沒有搭好，又不敢去周翠蓮的家裡。去了周翠蓮也會把自己攆走。圖門柱又不敢去彆人的家裡，今天大家都團圓男人都在家。圖門柱雙手攏在袖子裡，緊緊的抱著破舊的棉襖，後背緊緊的貼著牆，這樣可以暖和一點點，前麵風吹的嘩啦嘩啦的，鼻涕嘩啦呼啦往下淌，圖門柱都恨死了娘更很拴柱。自己小的時候娘拋棄了自己改嫁給他人，自己沒吃沒喝的時候來投奔她，居然不接收自己？弄得自己現在居無定所，自己馬上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還是光棍一人到處漂泊，今天回到這地方，拴柱這個王八蛋！居然也不回來？！也不帶點好吃的回來，家裡也沒有柴禾燒個炕都沒有。圖門柱蹲在牆邊後背是暖和，但是前麵冷的受不了。沒有辦法實在待不住。圖門柱隻好又站起來，慢慢的小跑著往山裡去。圖門柱從娘那裡找到了一盒火柴，又跑到自己新搭窩棚的地點，忙著收拾些柴禾趕緊燒起來烤烤火，太冷了！圖門柱的性格和他母親的性格極其酷似，兩個人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不愛做飯，有一點，兩個人都沒法合群。
大洋馬一個人在山中遊蕩了很久才回到了家裡，有的人家已經開始放新年的炮竹聲。大洋馬非常的不樂意沒辦法又開始忙著燒起早飯，昨天晚上的晚飯和今天早上的早飯一頓燒了吃了，拖著疲憊的兩條腿走到炕邊歪在炕上，自家的炕冰冷冰冷的，大洋馬拽了床被子半墊半蓋，想想昨晚那幾個人躺在那溫暖的炕裡麵，大洋馬的心又落了一層堅硬的冰。
新年新氣象新開始，男人們帶著孫子們孫女們忙著去祠堂祭祖，家家都忙著過新年。歪了許久的大洋馬醒了。想想都非常的不得勁，心裡一直有一股火。大洋馬虎的起來，拍打著身上灰塵，找了件棉襖套上，用手扒拉扒拉自己的頭發，圍上一條爛圍巾，鎖上自家的門忙著去鎮裡。大洋馬花了好幾個小時吭哧吭哧走到了鎮裡，這裡家家戶戶洋溢著歡樂的氣氛喜氣洋洋。大洋馬趕緊找到了小木匠的廠裡，大門緊閉大鎖鎖門，大洋馬使勁的拍打著門，許久也沒有見任何一個人來給自己開門，喊了半天也沒有人應承。隔壁家聽到了聲音，這才過來問問說了一句，“小木匠家都回家過年了，廠裡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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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齊大雲家在哪裡？”
隔壁這人看了看老太太穿的這麼破破爛爛，麵相凶狠，這去齊家恐怕不好，“我不知道。”
大洋馬發了瘋似的在街上找找，拉到人就問問，所有人看看老太太這個樣子都說不知道。鎮上所有的門店都關門歇業，中午大洋馬也沒吃上東西，一個人坐在牆角哀怨了很久，隻有一抹淡淡的陽光暖暖的照著，這陽光來的太弱太弱，溶不了大洋馬心中萬層的冰。
大洋馬慢慢的往家裡走著，看到路邊上人家的燈慢慢都亮了起來，家家裡麵熱熱鬨鬨歡聲笑語，熱氣騰騰。大洋媽的心裡那一層中午被太陽融化的水又慢慢的結成了冰。大洋馬現在恨死了自己！就不應該給兒子討個媳婦！古語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娶了媳婦忘了娘！心裡也更恨那個老娼婦齊大雲。可惜今天一天都沒找到齊大雲家在哪裡？齊大雲還吹牛說她娘家殷實，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家在哪裡，殷實個屁！自己必須要找到拴柱。這個兔崽子王八羔子！居然不管他的娘了！大洋馬一生經曆太多的悲歡離合，經曆過太多的苦難受儘了磨難，現在已經沒有眼淚了。
深山裡麵沒有什麼路燈，也沒有什麼明亮的東西照路，大洋馬摸著黑走到了村裡，想想這個兔崽子平時有什麼事不是找誌有就是找誌邦，趕緊到誌有家一看，誌有家怎麼會有黑燈瞎火的？又跑到小寡婦家門口，一看也是黑燈瞎火的。大洋馬忙著又到了誌邦的家裡一大家子的人。原來他們兩家的人都跑到他家來吃晚飯了。大洋馬推開院門，直接闖進了家裡。
秀妍一幫子月紅一大家青母子倆，幾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歡聲笑語。秀妍見大洋馬虎子臉推著門進來，大家都嚇了一大跳，秀妍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大洋馬，這麼晚吃了嗎？一塊吃點吧。”秀妍忙著下了炕。大洋馬一天水米沒進肚，現在又冷又餓也不客氣了，一屁股坐了下來。秀妍忙著端來了一大碗的熱湯一大碗的餃子。大洋馬繃著個臉拿起筷子和碗趕緊喝了起來吃了起來。一家人看著大洋馬這個樣子，突然覺得這個老太太是那麼的無禮又那麼的悲涼。
年輕的一幫子看著這個場景，紛紛不做聲悄悄的都下了炕忙著出去。青掏出自家的鑰匙塞給兒子，風兒精明的知道母親讓自己帶著姐姐哥哥們一塊到自己家去先坐坐。青裡是非常的明白，平時這個大洋馬太過冷酷絕情，對他唯一的兒子也是如此這般，她有多麼的絕情，她兒子現在還給她就是多麼的絕情。她對他兒子多麼的冷酷，他兒子現在對她就多麼的冷酷。自己那時和拴柱準備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就無數次的寬慰著拴柱，讓他回去探望他的母親，自己不說拴柱都不願意回去。現在自己不會再說了，那麼這老太太的日子可想而知。她和齊大雲關係非常的不好，齊大雲那麼高傲的身份，她怎麼可能會對這個低賤的農婦有什麼樣的好感？齊大雲還因為這個老太太的固執造成了她女兒意外死亡，這婆媳倆的深仇大恨一百年也解不開了。自己還是要說一說，自己該怎麼說呢？自己要不說的話，拴柱會覺得自己做的也不對，和齊大雲一般。自己說自己肯定不會來做，那還是讓齊大雲來做吧，她好歹是她的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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