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才是真實的?
看到拓跋鈕禎瘋狂的模樣兒,伍慈依舊是那一臉慈祥的笑容,就像是曾經每次‘關心’拓跋鈕禎時候的模樣,溫和的,不疾不徐的。
拓跋鈕禎卻想將這一臉的偽善給狠狠地撕碎了。
“不許笑,不許笑了!”
拓跋鈕禎朝著伍慈撲過來,伍慈後退幾步。
拓跋鈕禎一個踉蹌,直接從高高的台階上摔倒,從鑾座的台階滾下去。
他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伍慈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神依舊是溫柔而憐憫。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兒看我!“
拓跋鈕禎繼續嘶吼,可是多日來的不眠不休,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快要被餓死的野獸,看起來凶悍,實則沒有半點兒的威懾力。
“陛下,很快您就不是陛下了,讓老奴再喚您一聲吧!”
“閉嘴!”
拓跋鈕禎狂吼。
他不想聽到伍慈說話。
他恨不能這會兒是聾子。
任何人的背叛他都可以接受,唯獨伍慈,他不能!
伍慈是奴才,卻也是他一直以來最安心的慰藉啊。
在他年少時,是伍慈一直陪在他身旁,如兄如父。
他從來沒想過,伍慈恨他,還是恨毒了他。
“陛下,老奴……先走一步了……下輩子願我們無冤無仇……”
伍慈的嘴角兒漸漸地流出血來,那一雙眼依舊是仁慈的。
恨嗎?
恨吧。
伍家那麼多口人,一個不留。
血泊都刻進了他的腦海裡了,讓他如何不恨?
愛嗎?
有吧!
曾經多少次生死相依,他跟拓跋鈕禎之間的情感,也是有的吧!
隻是心裡到底是有一個死結,唯有死才能將這個結徹底的打開,所以他親眼看著拓跋鈕禎一日日的沉i淪,他默許他不提醒他甚至還有意無意的成了一個推手。
“陛下……”
再讓他喊一聲陛下吧。
再讓他多看他一眼吧。
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孩子!
對。
於他而言,拓跋鈕禎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啊……
其實伍家的仇與一個孩子何乾啊!
可他不知道要找誰報仇了,那個真正製造了問題的人死了啊!
他要咋辦啊?
他隻能找活著的人複仇。
要不然他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一關啊。
他隻要一閉上眼,就忍不住的想到哪血腥的場麵。
伍家上下幾百口人啊,無一活口。
就像如今拓跋鈕禎對齊家、王家等各大世家的絞殺是一樣的,隻是齊家實力龐大,在這場絞殺中殺了出去,又帶著齊家軍殺了回來而已,如若齊家沒這個本事,那下場和當初的伍家是一樣的。
“伍慈、伍慈你不許死,你怎麼可以先死,朕罰你活著,活著!”
拓跋鈕禎見到伍慈的身子倒在地上,他快速的爬上樓梯,甚至是有些恐懼的去抓伍慈,他用力的搖晃著,仿佛這樣伍慈就能活下來。
哪怕是恨,他也要這個人在他身邊。
就此一起沉i淪下去。
周雅等人衝進來,就見到拓跋鈕禎失魂落魄的抱著死去的伍慈,眼睛是空洞而失神的,頭發是淩亂的,整個人陰暗無比隻剩下一具活著的空殼子的感覺。
“你們、來了啊?”
拓跋鈕禎抬眼看過去,見到齊征的那一刻,眼神很是平靜。
他隻是緊緊地把伍慈抱在懷裡,坐在地上,苦笑著道:“你還真是厲害啊!哦不,齊家就沒一個蠢材,是我疏忽了,我以為是齊智淵太過聰穎,太過嬌慣於你,才養出了這麼一個紈絝子弟,萬萬沒想到啊,你比他還厲害。你太能演了,騙過了我這一雙眼睛,讓我一度想要重用你……”
“你會重用我?”
齊征像是聽了個笑話一般道:“你之所以用我,是不得不用我。整個北國在你的猜忌之下,人才凋敝,想要做實事的人都被打壓著,抱負不得施展。老百姓處在水深火熱裡。你喜歡用庸才,因為他們不會威脅到你的皇位。“
“我不該猜忌嗎?”
拓跋鈕禎苦笑,“身在我這個位置,世家於我就是對立的。我若不提防,就要被世家所吞滅,實際上果真也如此不是嗎?”
“北國初建國,八大世家全有府兵,掌兵權。那時世家的影響力比現在還要強勢,怎不見先祖皇帝胡亂猜忌?”
齊征的話問的拓跋鈕禎一噎,好一會兒他才擰著眉道:“先祖皇帝與當時的各位世家主是八拜之交,我呢?”
“你與我父親同樣是親如兄弟,到頭來你是如何對他的?”
齊征咬牙切齒的問。
拓跋鈕禎“哈哈哈”大笑起來。
“親如兄弟?他要是真與我親如兄弟,齊家軍又怎會距離上一次戰鬥十幾年了,還有如此作戰能力?他分明就是藏私了,他跟我就沒說過一句實話,他也配跟我親如兄弟?“
拓跋鈕禎瘋狂的高喊。
似乎是嘶吼的聲音足夠大,就能證明他說的是對的。
聽到他這話,齊征臉色一凜,臉上的冰寒之色更重。
“你若是把我父親當兄弟,就不會讓齊家幾十萬助你的人,在北寒之地受苦,是你不義在先,北地的將士們想要正常的生活,他們有什麼錯?”
“彆什麼都推給將士們,明明就是你們齊家藏私,為了一己之私!虛偽、虛偽!”
拓跋鈕禎大喊,逗得周雅不禁“噗呲”笑出來。
“你笑什麼?”
聽到周雅的笑,拓跋鈕禎更是激動。
“我笑你可憐啊!”
“你是誰?也膽敢嘲笑朕?”
拓跋鈕禎這會兒才朝著周雅望去。
大殿裡有些暗了,陰影之下他看不清楚周雅的臉,又或者是他許久沒睡了,身子骨早就扛不住了,眼睛早就花了。
“陛下,連臣女您都不認得了啊?”
周雅拿掉頭盔,一頭的長發散落下來的瞬間,拓跋鈕禎的眼睛陡然間瞪大了一圈兒,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周雅,“你、你怎麼在這兒?”
拓跋鈕禎有些慌張的問。
周雅冷笑,“身在南國一年之久,心中甚是想念陛下啊!特意回來看看!”
“你!”
拓跋鈕禎話音頓住,一下子突然間都明白了過來。
“黑水城,是你對不對?”
“是。”
周雅此刻也不在隱瞞。
拓跋鈕禎不禁“咯咯咯”的詭異的笑起來。
“哈哈哈,我早就應該猜到的,我早就應該猜到的,除了你誰還能有這樣的本事。當初我就應該殺了你的!我就不該心慈手軟,當初我就應該殺了你的!”
拓跋鈕禎聲音越發的濃重。
周雅冷笑,”你不是已經殺過我一次了,隻是那一次恰好沒成功而已。“
“你、知道?”
拓跋鈕禎瞳孔逐漸的擴大,這一刻他的眼裡儘是恐懼的神色。
“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醫我!你完全可以放任雀寧的行為不管,你為何要裝作正義的站出來!你明明可以隨意的幾副藥就要了我的命,為何還要我的身體好起來!”
拓跋鈕禎越說越是激動。
周雅不疾不徐的道:“讓你就那麼快的死了,怎能夠看到你這狼狽模樣兒,怎能讓你也體驗一把瀕死的恐懼!”
“毒婦!”
拓跋鈕禎忽然再次抱緊了伍慈。
“伍慈,你醒醒啊,你怎麼那麼急著走呢?他們都恨朕,都騙朕,你是唯一一個對我柔和的人。可連你也恨我!你們全都偽裝起來想要騙我,嗚嗚~”
拓跋鈕禎嗚咽的哭起來。
突然一聲急切的呼喚,一個明黃的身影出現在殿內。
“陛下!”
陳鶯鶯急急忙忙的撲進來,見到狼狽的跪坐在地上抱著伍慈的拓跋鈕禎,她喘了口氣,還沒等著她說話,拓跋鈕禎就朝著她伸出了手,“陳妃,你來啦?朕就知道,還是有人關心朕的,你來,咱們一起走,好嗎?”
拓跋鈕禎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的水中漂泊的人,眼裡儘是騏驥,極力的想要證明,還是有人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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