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雄斬了問柳頭顱,到祁聿懷進院時,孟老太太嚇得失禁之事被惠雄挑破,因為不堪受辱,便撞死在了惠雄劍下。
禁衛軍衝進去刹那,人質儘數被割喉,隻有幾人幸免。
那些無辜的屍體中,最小的祁婉星才九歲。
她母親羅夫人悲痛欲絕,在下葬祁婉星時對祁聿懷又打又罵。
“你的殺母之仇,搭上了侯府那麼多條人命,你如今高興了嗎?得逞了嗎?”
祁聿懷被扇得臉頰紅腫,昔日傲骨碎為齏粉,形容憔悴自責,不知所措。
祁盛失去了兩女一兒,羅夫人不僅沒了一雙兒女,日後更要守寡到死。
怎麼可能不恨。
“殺死你女兒的不是他!”
眾人都沉默,若眠不能。
祁聿懷也失去了祖母和姊妹兄弟,他也是苦主,不該被當成殺人凶犯。
“死的怎麼不是你!”羅夫人目眥欲裂,“是你害死了惠氏,分明是你害死了惠氏,蒼天無眼啊!”
若眠護在祁聿懷身前,任羅夫人打罵。
她的眼神望向不遠處的祁盛、文姨娘、二房一家。
他們的臉上卻隻有冷漠。
和羅夫人一樣,他們也覺得祁聿懷和若眠才該死。
惠雄的目的,達到了。
祁聿懷沉溺於渾渾噩噩,無法再勝任員外郎之職,辭了官,閉門不出。
所有人都覺得祁聿懷會平步青雲,拜相封侯,可他卻僅僅止步於此。
而與之截然相反的是,祁嗣延在緝拿叛軍之夜有勇有謀,大義滅親,榮升為禁衛軍中郎將。
府裡人對祁聿懷無休止的謾罵雖有秦嬤嬤的嘴撐著,可還是被祁聿懷聽進了心裡。
若眠扔了所有瓷器,鎖了所有金釵利刃,連帷幔都點火燒了。
可還是讓祁聿懷找到了自戕的辦法。
他沐浴時趁若眠給他找衣裳淹過自己,還吞過若眠的圓頭木簪。
有一次若眠實在沒忍住,就和羅夫人院裡派過來辱罵祁聿懷的小丫鬟扭打在了一起。
祁盛隻家法伺候了若眠。
甚至祁聿懷金庫的鑰匙也在祁盛默許之下被孟夫人搶走了。
祁聿懷心裡覺得虧欠,什麼都願意給她們,哪怕是命。
若眠又氣又慪,邊哭邊寸步不離地跟著祁聿懷,生怕一不留神他又撞牆。
那晚,若眠默默開始收拾包裹。
祁聿懷嘴周一圈青茬,雙頰略有凹陷,神色不安地望著若眠忙碌的背影。
是了,她要走了,她該走了。
若眠拎著收拾好的包裹走出裡間,祁聿懷在她回身那一刻彆開了頭,默默望著窗外白霜一樣的月華。
“你還是打算一句話都不說嗎?”
祁聿懷暗暗攥緊了圓椅扶手,沒出聲。
“你現在也覺得你當初不該選擇報仇,一家子隻要能糊裡糊塗表麵風光地過下去就行了,是嗎?”
若眠沒忍心說重話,她想起自己當初被整個侯府後院的女眷排擠時,每日也是烏雲蓋頂,根本撐不下去。
所以她大概是最能和祁聿懷感同身受的人。
很清楚自己沒有錯,但,善良會撕扯良心,令高道德的他們痛苦萬分。
“祁聿懷。”若眠放柔了語氣,“十一歲的你就已經不再是為你自己活著了,這次以後,你能不能為你自己活一次?”
祁聿懷依然沒有作聲。
若眠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秦嬤嬤在院中望著,又一次背過了身擦眼淚。
祁聿懷心裡有根又長又細的絲線,仿佛拴著若眠腳踝。
她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會隨之撕裂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