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黑犼”和“黑曼巴”開始交手不到十秒鐘的時間裡,原本形勢大好的“山巒”再度淪為了血腥的角鬥場,隻不過這一次,是候選者對候選者。
在黑曼巴慘嚎一聲後,被錐刺彈擊中過的候選者們全都出現了深度感染的跡象,除了牛濤和佐藤果斷出手解決掉身邊的“臨時戰友”,其他人,都猶豫了。也就是那猶豫,造成了更多的傷亡,和更多的痛苦……
整個“山巒”再度陷入了慘烈的廝殺,這時,“橙色光譜”的艙蓋頂卻打開了,數根攀岩索從上麵垂下來。看了看垂到自己身邊的繩索,又看了殺作一團的大家,項天翎好不容易獲得平衡的思維再度陷入了混亂。“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應該殺誰?應該保護誰?我……”
捂著耳朵蹲到地上,項天翎盯著眼前的地板陷入了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要怎樣才能克服這天地倒置般的敵我關係變化,她已經,快要崩潰了。
“項警官,還活著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下意識抬起頭,項天翎看到了三個全副武裝的持槍射擊的人。
“你們……是誰?”
明明很熟悉,卻叫不出他們的名字;明明應該立刻站起來,卻隻想躲著;一切都變得不正常了。恍惚中,項天翎突然覺得,那些隻看到表象,甚至什麼都不知道的平民,是如此的幸福。
將打空的彈匣換下,牛濤半跪在地一邊射擊一邊對佐藤和“鳴刺”說出了自己的發現,“該死,她可能是和戰場綜合征碰上頭了。佐藤,你背她上去,我掩護你們。”
“了解。”將槍扔給“鳴刺”,佐藤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項天翎身邊,然後背對她蹲了下來。
“你……是誰?”項天翎此時仍然有些神經質,看著蹲伏在那裡的佐藤不知所措。
項天翎突然喪失戰鬥意誌,佐藤也是急了,這樣下去那些占大多數的感染複發者會衝上來把他們咬成渣的。“相信我,項,我們是馬克的戰友,我們會幫你去見到他的。快到我背上來,我背你上去。”
“喔,馬克……”
生物本能沒有感受到惡意,而且在佐藤和牛濤身上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空白”狀態的項天翎聽了佐藤的話。
“哢嚓———”
再次換下一個彈夾,牛濤抽出手槍將一個衝到麵前的感染複發者打了回去。子彈打在它們身上造成的傷害不小,但不一會它們又會恢複如常,想要一次性殺死它們,實在是太困難了。“佐藤快一點兒,它們要把其他人殺光了!”
“給我7秒!”
背上項天翎,佐藤抓住一根纜繩手腳並用的往上攀去,隻是5秒,便已離地二十多米。再給他兩秒,他應該真的能攀上去。
也就在佐藤打算進行最終衝刺的時候,一個黑影從下方飛了過來。要換平時,佐藤絕對側身一腳將之踢飛,或者輕輕一晃纜繩躲開它,可惜啊,那是平時。
“嘭———”
黑影過來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背著項天翎的佐藤避之不及,隻聽一聲悶響,它被砸中了。
整根纜繩都跟著劇烈搖晃起來,所幸佐藤死死抓著纜繩,最後愣是沒有掉下去,不過,某位疑似女主的筒子就沒那麼好運了,跟著不明物體一起掉回了“山巒”。
“咳咳——咳咳咳——嗬嗬———咳咳嗬————”
仰躺在地看著潔淨的天空,鄧磷光一邊咳一邊笑出了聲。宿命,是啊,這就是宿命。屏住呼吸,鄧磷光已經準備好咬碎那顆後槽牙,如果把裡麵的東西吞下去,他也能獲得和“它們”一樣大的力量。
“你受傷了……”
看著裝甲大量破損、麵甲皸裂還被血霧鋪滿的鄧磷光,剛好掉在旁邊的項天翎下意識地向他伸出了手。
“吼———”
一頭渾身充斥著破壞性力量的人形怪物從“山頂”邊緣走了過來,看著向鄧磷光伸出手的項天翎,它充滿憤怒的雙眸中多出某種名為嫉妒的東西。不,那不是嫉妒,那,是心愛之物被奪走的怨恨。
“我的天……”
看著眼前比機械巨人還高一點兒的巨大感染複發者,已經打空主武器子彈的牛濤嘴角抽了抽。感染沒有複發的人原本就不到總人數的一半,被啃死幾個後,雙方數量比更不均衡了,這下好了,感染複發者來個大t,根本不用再鬥了。
幾分鐘以前才加入鄧磷光他們的“鳴刺”也停止了射擊,盯住正前方那氣勢逼人的“黑曼巴”,它突然有了一種吃掉它的想法。嗯,實現起來還是有點兒困難。
“黑——犼————”
幸存下來的候選者們已經全部退到“山巒”中央,而感染複發者們,則圍在四周虎視眈眈,似乎“黑曼巴”一動,它們就會像群狼一樣發動突擊。
“能拉我一把嗎?我自己沒辦法站起來。”看著身旁一臉茫然的項天翎,鄧磷光猜到了那種可能,不過沒關係,那樣也好。
已經完全忽視四周環境的項天翎點了點頭,托住鄧磷光的右臂,她發力將之扶了起來。
再一次站起,鄧磷光卻出奇的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與“黑曼巴”對視。他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那種,他一直追求卻從未達到過的———寧靜致遠。
“我掩護你們,快走。”
通過無線電說完這句話,鄧磷光切斷了與外界的一切通訊。握緊手中的ck90,他像……不,他以一個真正戰士的身份衝向了“黑曼巴”,那個他不可能擊敗的死地。
“佐藤,接住!”
牛濤突然出手抱住了項天翎,然後用力一拋把她送上了半空。也就在所有人都沒搞清楚他乾啥的時候,已經登上甲板頂的佐藤往前一跳,在半空中接住項天翎然後落到了另一邊甲板上。
這次拋投成了打破平衡的最後一塊砝碼,像餓狼一樣圍在四周的感染複發者們再次發動了攻擊,而無法脫身的候選者們也以最有力的方式發動了還擊。
“砰————”
嘈雜一片的訓練場內突然響起了大口徑狙擊槍的開火聲,正在激烈搏鬥的一眾候選者和感染複發者全都停了下來。看著“山巒”中央那具失去半個腦袋血噴三丈高的屍體,候選者們在悲哀中夾著些許驚喜,而還有意識的感染複發者們,則感到一股惡寒從腳底直衝腦門兒。
“我再重申一遍規則,隻允許讓你的競爭者喪失戰鬥力,不能將它們殺死。感染複發無所謂,隻要意識清醒將攻擊落到敵人身上就行。那些再次出現感染失控跡象的候選者,風騎士小隊的神射手會殺了它們。保持住克製,彆讓異蟲的感染主導你。繼續考核!”當漢克的話音落下,這巨大的半開放式起降平台再次恢複了“熱鬨”。候選者與感染複發者放棄了彼此之間的戰鬥,爭搶著抓住纜繩往終點攀去,一時間,它們再度成為了“同伴”。現在,隻有以最快速度到達終點,才能活下去。
“咻————”
當大部分候選者和感染複發者都在往上爬,乃至為了一根纜繩大打出手的時候,已經到達頂部的項天翎卻抓著纜繩溜了下來,速度過快甚至磨破了戰術手套。沒有人去管她,也沒有人去思考她為何這樣做,最多是在她下滑路線上被阻礙了一瞬的那個候選者罵咧了半句。
“你怎麼樣?”飛速趕到鄧磷光身邊,項天翎取出止血繃帶替他包紮起來。那條原本被裝甲包覆的腿,現在白肉都翻到外麵來了,不過這狀況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先塞回去止住血再說。
看著眼前低頭為自己包紮的項天翎,鄧磷光冰封的心門出現了裂縫,“還死不了………不過我完了,腿斷了,肯定是跑不過它們了。”
“說什麼鬼話,你還沒有喪失行動能力。”
暴力拆下那死亡感染體身上的錐刺,項天翎用它們當做木棍替鄧磷光固定了骨折的右腿,確定萬無一失後,她拽住鄧磷光“雪貂”背甲後的握把,將他拖到了一條纜繩邊。不過,一隻手要拖著人,隻有一隻手顯然是沒辦法攀纜繩的。
牛濤和“鳴刺”就在一旁看著她,並沒有出手幫忙的打算,他們的注意力一半在她身上,另一半,則在那個明顯該死了卻還跪立著不倒的“黑曼巴”身上。
“花……花………”
它已經不能說話,甚至思考都已經困難,但它的思維仍然在呼喊一個名字。普通人聽不見,感應者,卻“看”得見。
“項……黑曼巴似乎有話想對你說。”
聽見鄧磷光的話,項天翎的肩膀往下沉了沉,她是半個感應者,她早就知道有“人”叫自己了。
在鄧磷光、牛濤、“鳴刺”以及佐藤佐藤:我坐在甲板邊浪啊浪~~)的注視下,她轉身緩緩的走向了垂死的“黑曼巴”。
“花……你……回……”
站在黑曼巴麵前,項天翎看著那一隻流著血淚的眼睛歎了口氣,“抱歉,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花………”
黑曼巴隻說出了這一個字,它的語氣拖得很長,既像哀怨的表達,又像委婉的懇求。
那隻眼睛裡麵的東西太複雜了,項天翎不知道它經曆過什麼,但,在它這一生即將結束的時刻,不應該這樣。
在牛濤、佐藤以及“鳴刺”驚愕的目光中,項天翎緩步向前走上兩步,然後給了黑曼巴一個擁抱。似乎,還在它的耳邊說了句什麼。
當項天翎回到這邊的時候,黑曼巴的生源體信號已經完全消失,但它的眼睛中不再是那斑駁的複雜,而是一種久違的純淨。它的嘴角,是上揚的……
5分鐘後———渤海號頂層甲板———
費了好大勁兒,牛濤他們最終還是將身負重傷的鄧磷光從“橙色光譜”裡弄了出來,不過一出來,項天翎就把他們都攆了開,執意由她自己來拖帶這“犼”。嗯,雖然拖著走得很勉強。
看著不知何種原因導致力氣變小的項天翎,一身疙瘩肉的牛濤好心的說道:“天翎,我來幫你吧,看你拖著挺費力的。”
“我自己來。”
項天翎一口回絕了牛濤的好意,拖著鄧磷光繼續往前走。
“項,放下我……哇啊———”為了避免對鄧磷光的腿造成二次傷害,拖了一段距離後,項天翎將他扛了起來。小時候,父親似乎對自己講過一個故事,那個人扛著父親,從死亡線上,跑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