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這個東西,不是說有人和你說話,有朋友在一起就不是孤獨。
孤獨是心裡的東西,哪怕在很熱鬨的繁華的地方,你在朋友麵前被安慰著,你也可能提不起勁,有一種自己被提著丟出了這個世界的感覺,那是孤獨的一種。
但是這種孤獨也有差彆,很小的事情會導致你覺得自己被社會遺棄——但並不是你遺棄了社會。那隻是一個很短暫的間歇性的失落而已,因為對社會的躊躇滿誌而遭到打擊就會導致這種情況。
但是你的人身生活既沒有受到限製,未來也沒有被完全的確定,那種孤獨就僅僅是一時的失落,而並不是你掉出這個世界的證明,你的內心中仍舊渴望在這個世界中做出某種成就。
出門的時候,夏龍把黑色的傘遞給我,我困惑的看了他一眼,雖然接過來了,但顯然有些不解這樣做的意思。
今天早上的天氣預報說的降雨概率是百分之十幾,雖然天氣預報並不準,有時候明明說降雨概率隻有百分之二十的時候也會下雨,但她通常隻有在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時候才會帶雨具。
“不是為了下雨,太陽是很熾烈的,會曬黑的。”
夏龍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解釋道;
他昨天的確說過小心天氣很熱,會曬黑之類的話,不過沒想到今天也會記得。
他抬頭看看天上的雲朵,閒聊般說道;“今天也會很熱,隻要雲朵不遮蔽天空,或者不下雨,陽光總是很曬人,在這樣的天氣下走一天,露出的肌膚就會完全和蓋在衣服下的肌膚變成兩種色彩。”
“要牽手嗎?”
他朝我伸出一根手指。
我一瞬間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因為小孩子的手掌很小,隻能握住大人的一根手指,但是時至今日我已經十幾歲了,雖然仍舊不是大人的年齡,卻也不是握住手指的年齡,沒想到他居然會以伸出一根手指的樣子來說“要牽手嗎”?
我感覺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如果是眼前這個人做的話,或許很正確。誰又能知道在樹林中高大翠綠的樹到底有多少歲呢?
我上前握住那根手指,他輕柔的收縮著,把手反了一個方向,用五根手指握住我的手掌,但是我沒有回握過去,而是因為出其不意的畫麵陷入了愣神,因此我的手掌平鋪著,看起來像他單一的握住了我的手。
“仔細想想,你也是不是小孩子了,單單讓你握住手指也不好,這樣可以嗎,我以前和姐姐散步上山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牽我的,那時候我也不喜歡回握他,總覺得太肉麻了讓人覺得不好意思,所以總是她牽著我,有時候是手掌,有時候是手腕。”
姐,姐姐?
我們走起來,他則是談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
“雨傘也是這個原因,以前因為某些事情,要在戶外待一天,我穿著短袖短褲,回家洗澡的時候一看,以袖子為界線,一半黑一半白,非常明顯,我覺得女孩子應該更加在意這種事情。”
我忍不住說道;
“您,您也有家人嗎?”
“我說過不用加敬語吧?你和您的區彆這我也聽得出來。”
“抱歉。”
“不是讓你道歉的意思。”
以這句話為重點,他稍稍沉默一下,然後說道。
“我當然也有家人啊,在這個世界中的生命,能夠毫無牽絆的出生是少數的,而那也不一定是好事,人的所有煩惱都來自於人際關係,但人到底是一種社會性的生物,脫離其他人獨自生活,不能說不可能,但是那是相當孤獨的生活。”
“我還是頭一次聽你說過去的事情。”
這個男人是很神秘的。
至少,絕對不是人類,不是單純的人類這一列。
少女自從以那一件事情為界限後,就覺醒了超出凡人認識的能力,但那也隻是超出凡人認識,不能像超人一樣飛越天空,打碎牆壁,也更因為如此,才能真正看出男人蘊含的力量有多麼可怕多麼強大。
非要說,那股力量使用的場合,既不是為了校園欺淩,也不是為了黑道仇殺,那就是為了與戰爭而存在的同等規模的力量。
少女覺得,男人就算不是“神明”一類的人物,也必然是相當特殊的一類人物,會在神話中用粗略的文筆寫下經曆的人物之一,這樣的人有些過於超出凡俗,因此在這種情況下,聽他說出有過往的家人這一件事情後,反而讓人有些詫異。
這樣的人的家人,到底又是什麼存在,而且說的這麼平淡與普通,反而給人一種父親真的和自己一樣是普通人的感覺。
“這個嗎,因為我很難回到過去了,如果從今往後再也看不到的話,說出來就有些不好意思。”
“什麼意思?”
“我也不好說什麼意思,不過,或許是希望當做心中的珍寶的意思?”
我稍微屏住呼吸。
那句話的意思是,因為是最重要的東西,所以要在心中珍藏到最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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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通常隻有失去了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
來到了商業街。
雖然說帶我出去玩,不過我實質上從來沒有問過要去哪裡玩。
來到商業街的話,有一種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今天還沒吃早飯吧。”
“是的”
我迷惑的看向他。
“僅限今天,用垃圾食品填飽肚子吧!”
“——哈?”
我不能不發出驚愕的聲音。
“小孩中會有這種渴望吧,大人長大了,對於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有了抵抗力,就因為健康之類的因素,不讓孩子買那麼多喜歡吃的東西,而大多數孩子,因為父母不給買,或者自己克製不買也是,從攤位走過去的時候,明明很想吃,卻會忍耐吧,結果長大後有能力大吃一頓的時候,就再也沒有那種機會了。”
“想吃燒烤吃到飽,想吃臭豆腐,想吃雞腿,想吃章魚小丸子,想吃沾嘴的糖,想吃,想吃那些零食,吃所有或許不那麼健康,但都很好吃的東西。”
“嗎,如果你真的是個小孩子,沒準我會擔心嬌慣你會帶來不好的影響,不過好孩子就要有好孩子的獎勵,我是那種對愛哭的孩子和乖巧的孩子一視同仁,或者說其實是偏愛後者的那類。”
“對,一個女孩這樣說?”
“沒必要擔心變胖吧,隻有今天一天而已,再怎麼說也不可能一個都沒有你愛吃的,壽司和西餐什麼的我也完全ok,還是說去吃火鍋咖喱?燒鳥或者海鮮料理,就算說是烤肉或者料亭我也一定會給你找出來的,對我來說,錢這種東西完全就是收入多於支出,如果不花的就太可惜了——”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嗯,我當然知道我是你的女兒。
你也對所有人都毫不避諱的說,這樣的人是你的女兒,
不過我一直都在疑惑,一直都在困惑,像我這樣的人,真的有資格成為你的女兒嗎?
既沒有優點,也沒有純潔,既陰暗,又最笨的不會說話,除了默默的做一些對你毫無益處的事情而已,我一點用處都沒有。
這樣的我,真的能擁有某個父親嗎?
一邊這樣想著,一邊似乎眼淚就不禁流下來,即便如此也不能讓它流下來。
因為,這是值的開心的事情。
所以決不能流淚。
決不能用淚水來表達歡喜,決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自己這個女兒在父親周圍忍不住流淚。
因為這個人,雖然會惹得彆人流淚,但絕對不會讓彆人傷心啊。
我匆匆的擦了擦眼睛,語氣平靜的打斷了父親並說道;
“不,不用,我已經知道想吃什麼了。”
“真的嗎?”
“嗯,當然。”
坐在家庭餐廳中,父親表情稍微有些困惑的看著我。
“這樣就滿足了嗎?”
“嗯,我一直很想和家人再來一次,雖然想要找到一模一樣的店會很困難,不過這樣我也非常滿足了。”
服務員上來了親子蓋飯,我慢慢的打開一次性筷子,一邊輕輕的說;
“小時候,母親經常會帶我來這裡,給我點親子蓋飯,她的話會和我點一樣的,記憶中為了怕我吃膩也點過各種各樣不一樣的東西,不過我最喜歡吃親子蓋飯。”
我攪動著蛋和肉,把他們混合在一起,熱氣騰騰的冒起來,香味像以前那樣熟悉的傳到我的鼻子中,白氣就仿佛會播放電影的幕布一樣,嫋嫋的運動著。
父親的眼神很溫柔,沒有再說很多話。
“是嗎,不過你喜歡的話就好。”
“您你喜歡吃嗎?”
“我很喜歡吃米飯,所以像這種蓋澆飯也很喜歡吃。”
我低著頭,撥弄著把米粒混合著料送入嘴中。
真的,很好吃。
和以前一樣,很好吃
“接下來要做什麼?”我問。
“在東京這種大城市,電影9點就會放了。”
“要去看電影?”
“沒錯,說實話,這個時代到底有什麼電影我一點也不知道,所以就看運氣了,當然由你來選,所以不喜歡也要看到最後哦。”
“好吧。”
這個時代嗎?雖然是個正常人很不會說的話,但是我當然不會對此表示奇怪。
因為大早上,可供選擇的電影其實不多,而且其中是夏龍一個也不知道的,因此當小笠原愛子問他意見的時候,他隻是說實在難選的話,就閉上眼睛隨便猜一個吧。
當走出來的時候,父女互相看來了一眼。
“這個嗎”(注1)
“好像意外的好不錯。”
我們彼此都笑了起來。
中午的時候他帶我去購物,當然,我個人是沒有什麼想買的東西。
我撐起了黑色的傘,遮住了從頭上照射下來的陽光,不過傘不大,是單人用的傘。
或許是男人不需要這種東西,所以準備的單人,撐起這把傘我就不能和父親牽手了,雖然不能牽手也不是多麼嚴重的事情,但是機會很難得,就像他說的,他工作很慢,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陪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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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遮陽傘也不是不可以,他似乎看出了我內心的想法,於是這次真的伸出了一根手指來。
“來牽手吧。”
“嗯。”
我小聲的答應下來。
我牽著父親的手指走起來,遮擋頭頂強烈陽光的傘似乎也不是必要的。
“女孩子當然要買衣服吧?”
“我的話,不需要也可以”
“我上次帶你買衣服,還是來東京的時候,說到底那隻是為了能穿才買的,難道不想要買什麼漂亮的衣服嗎?”
被這樣說著,我雖然並不是不想,但是以前節儉的心情似乎又漸漸複蘇起來,不願意說‘想’,結果被拉著去買衣服的店裡。
說被拉著或許不對,因為也是我牽著他的手。
“說實話我完全不懂女孩的衣服,你想要什麼衣服。”
“沒有什麼特彆想要的。”
這句話倒不是撒謊,的確沒有特彆想要的。
“這個嗎,時間還早,就都試一下吧。”
怎麼感覺,比我還像女孩子
有長長的白色連衣裙,夏天的衣服,有白色的長袖與米色的長袖,露出腳脖的牛仔褲,大大的長袖與短褲,總之就是各種各樣的衣服吧,因為我從來沒有這樣換裝過衣服,所以感到眼睛有動畫裡角色暈眩時出現的特效金星星,明明不是冬天,卻還在走之前為我裝了羽絨服和毛衣。
“不要緊嗎,買這麼多?”
結果買了好幾個袋子,全都被他拎著,我想要拿,但被拒絕了。
“該買的時候不買,就失去意義了。”
他朝我說道,語氣中似乎有些我不清楚的輕快。
去內衣店的時候,他有些拒絕進入,不過最後還是勉勉強強走了進來,不過在讓人等待的座位上坐著,就不願意移動了。
“這次就得你自己去買了。”
這麼說著還用空著的手摸了一下我的頭。
我很快買完回來,有些不安的問道“差不多可以了吧”?而他則是搖了搖頭。
他的手臂上都掛著袋子了。
“最重要的東西還沒有買呢?”
“?”
我歪了歪腦袋,不明白那是指什麼。
隨後左拐右拐來到了和服店。
“和,和服?”
“雖然我不是日本人,但是難得的煙花大會,少女有自己的一件和服很正常吧?”
“隨便有件浴衣就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