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到處都是一層灰,院子裡的磚縫裡長出了許多雜草,農具散亂地堆在角落裡。堂屋門口的紗門破了一個大洞,父親說是一隻老鼠咬壞了的,後麵也沒有修。
房間裡和外麵一樣,桌子椅子都是一層灰,桌子上還有一碗黑乎乎的東西,上麵落了幾隻蒼蠅,走近一看,原來是一碗鹹菜,不知放了幾天了,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房間裡東西堆得到處都是,好像櫃子散了架,摔出這麼一大堆東西來。以前母親在的時候,家裡從來是乾乾淨淨,東西擺得整整齊齊,隻要回到家裡,就可以聽到母親說話笑聲。他想起房子剛建成時候的光景,現在,麵對這四堵牆,他覺得分外冷清。這才多久,家裡就變成另外的樣子。
父親慢騰騰地走進來,在椅子上坐了,用手不斷揉搓風濕的膝蓋。最近幾天,他的風濕病又犯了。他一麵揉,一麵大聲問道“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出什麼事了?”
“我沒啥事,你耳朵怎麼了?”
“啊?”父親湊近了他,大聲問道。
“耳朵。”他指了指耳朵,問道,“你耳朵怎麼了?怎麼就聽不見了?”
父親搖搖手“老了就這樣。睡一覺起來,耳朵就不靈了。老了,老了。”說著,重重歎了口氣,又問他吃了沒有,站起來往廚房走去。
王天明攔住他,自己挽起袖子準備做飯。水槽裡還裝著好幾隻碗,鍋也沒有刷,還殘留著上次吃剩的麵條,也發出一股餿味。整個灶台都是油膩膩的,就連地板踩上去都有些粘鞋。麵對著這一片狼藉,他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裡做起。他真的想不出來,母親走後,父親一個是怎麼過日子的。
父親跟過來,抱歉地說道“你出去休息吧,我來收拾。”
王天明讓他出去,自己打來一盆水,先把水槽裡的碗筷收拾了,再燒了一壺熱水,把灶台和地板擦拭了一遍。整個廚房這才看起來有些樣子了。
他又打開櫃子,裡麵隻有一袋麵條和一袋鹽巴,旁邊還有一隻死蟑螂。他歎了口氣,捏著死蟑螂的觸須丟進垃圾桶裡,又來了下麵的櫃子,發現裡麵還有一籃子雞蛋,便拿出幾個雞蛋來,燒水煮了一碗麵條,和父親兩人分著吃了。
吃飯時,父親幾次要問他回來的原因,王天明隻說不放心他,回來看看。父親饒是滿腹狐疑,聽他這麼說,也就罷了。
吃過飯,他讓父親去休息,自己開始動手收拾房間。儘管一路奔波勞累,但看到家裡這個情形,實在坐不下。雖然王天亮時有回來看望父親,但每次回來都是放下東西急匆匆就走。王天明一邊歎氣,一邊收拾。
屋後的牲畜欄都空了。母親去世後,他們本想讓父親跟著王天亮生活,便把雞鴨和豬該賣的賣,該送人的送人,現在隻剩下一個冷冷清清的圍欄,以前六畜興旺的景象再也看不見了。
王天明心裡難受,一歪身坐在圍欄上,低下頭來。
他想起吳梅來的那晚的情形來,頓時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跳起來,急忙向門外跑去。
可吳梅家的大門卻是鐵將軍把門,門口也不像有人回來的樣子。王天明頓時慌了,他圍著房子走了一圈,發現門窗緊鎖,吳梅並沒有回來。
他連忙找鄰居打聽,但無一例外的回答就是,並沒有看見吳梅回來。
王天明徹底慌了神,吳梅沒有回來,那她會上哪兒去呢?他的大腦緊張地思索了一陣,她除了家裡,隻有可能去老朱那裡了。
老朱雖然還在部隊,但早已成家了。吳梅嫂子生了一對兒女,都住在部隊,平日裡幾乎不回來。吳梅沒有回來,多半是去了那裡。
他定了定神,他不知道老朱的聯係電話,不過好在之前老朱寫信回來都是他幫忙取的信件,因此知道地址在哪裡。他立刻回家寫了一封信,詢問老朱吳梅是否在他那裡。
把信件塞進郵遞筒後,他這才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慢慢鬆弛下來,許多疑問開始一個一個浮在腦子裡。
吳梅真的把孩子打掉了?她為什麼突然退學?這些事她告訴老朱了嗎?她為什麼不回來?她未來該怎麼打算?這些問題一個個閃現,他突然覺得頭暈眼花,一屁股蹲在路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又想到,如果老朱知道了這件事,他會怎麼辦?老朱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啊!想到這裡,他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不過他很快平靜下來,既來之,則安之,老朱要有什麼火要衝他發,也是他該承受的。事已至此,沒有什麼好說的,隻有解決問題才是上策。
如果老朱要他娶吳梅,他也樂意。大不了退學,和吳梅一起經營小生意。王天亮那邊也需要幫手,他們要是過去了,他隻怕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是,吳梅會同意嗎?
吳梅啊,為什麼要把孩子打掉!想到這裡,他的心又開始痛起來。那是他的孩子啊!他使勁錘了錘頭我真是個混蛋!
回到家裡,父親已經醒了,王天明見他顫巍巍的樣子,連忙提出帶他去看醫生。但父親拒絕了,隻說自己隻是老人病,不妨事,人老了都這樣,怎麼會沒有病痛,彆操那份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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