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入座,劉嬤嬤已讓人上了清茶。
嚴氏也坐了下,秀美的麵龐,笑意溫柔,“你們彆擔心,我不糊塗,誰對誰錯,我分得清。我雖把她們兩人當親女兒對待,但即便是親女兒,她們若行為不端,我也不會袒護。”
蘇明妝小聲道,“晚輩不是怕您袒護,是怕您心情不好,影響身體。”
她的願望,從來都是這麼簡簡單單。
嚴氏笑容加深,眼神感激地看向她,“托蘇小姐之福,我身體已經康複大半了。”
聲音一頓,麵色尷尬地笑道,“實話說,我這身子不好,也都是自己作的,怨不得彆人。明明國公府的龐大產業需要打理、明明還有這麼多關心我的人,我卻每天自怨自艾,糟蹋身體。”
眾人吃驚——沒想到老夫人竟自我檢討?
要知道,老夫人看似柔順,實則倔強認死理,彆人是勸不動的!
嚴氏見小姑娘一臉的震驚,笑容更是尷尬,輕咳兩聲,“真是多虧了你,我在你身上,學了太多。”
“??”蘇明妝一頭霧水,“老夫人過獎了,但晚輩沒做什麼啊?”
嚴氏收回笑容,麵色認真幾分,“怎麼會沒做?你來國公府之前,是何口碑,在京城不算秘密。但自從你進入國公府,洗心革麵,不曾逃避推諉自己犯下的錯誤,更是積極學習、努力練武,可謂脫胎換骨。
你的每一個改變,我都看在眼裡。
夜深人靜、難以入眠時,我閉著眼,便好似身處浪濤之中,我無奈自己的渺小,我並未掙紮、隨波逐流,這時身旁好像出現一人……那人拚命拍打水麵,與巨浪爭鬥,一點點前行。”
聲音一頓,嚴氏將視線投向蘇明妝,“那人,就是你。”
“?”
蘇明妝驚愕在原地,心中震驚——她從前隻是懊惱過去糟糕的人生,準備重新開始。
她還專門提醒過雁聲院的下人,彆聲張,彆引人注目。
卻沒想到,老夫人一直關注著她,難怪……每次老夫人看她時,投來的目光都是認可,那種尊重目光,讓她備受鼓舞。
贈人以玫,手有餘馨?
老夫人鼓舞她時,她也鼓舞了老夫人?
她鼓舞老夫人時,老夫人用尊敬,又鼓舞了她?
真是……奇妙啊!
她從前渾渾噩噩,每天都在尋求刺激,忽略了多少細節?如今捕捉到,隻覺得人生值得細細品味。
嚴氏歎了口氣,隨後慚愧地搖了搖頭,“……還有,我不如你。”
蘇明妝急忙否認,“怎麼可能?您可是出名的才女,我連您一個手指頭都不如的!”
“你先彆急,慢慢聽我說。”
“慢慢聽,我也不如您!”蘇明妝。
嚴氏哭笑不得,搖了搖頭,繼續道,“其實,我心中一直有個秘密,無人知曉:我沒眾人想的那般大公無私,我對裴家不計代價安置舊部一事,也耿耿於懷。
因為此事,我還曾與老國公爭執過,沒說服老國公後,便賭氣破罐子破摔。
後來夫君突然病逝,我備受打擊、更是深陷自責——他疼惜我的健康,不讓我生育;我明知他的誌向,卻不去尊重包容。
我……我沒你們想的那麼好,他死後,我整日都在自責中。我……以為人生還漫長,卻沒想到一轉眼,他便走了……”
這是眾人第一次聽見裴老夫人的心聲,哪怕是裴今宴,也是第一次深入了解母親的內心。
劉嬤嬤驚住,急忙招呼著丫鬟離開。
嚴氏笑道,“不用刻意回避,我既已說出,便不怕人聽。”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悄悄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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