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出來了一個阿婆，讓李熙螓心下一怔。
阿婆愣愣的看著李熙螓，眼底滿是淚光，深陷的眼眶紅紅的、腫腫的，像是哭了許久的樣子。
李熙螓以為冒昧打擾了她，於是正想道歉離開，誰知她控製不住顫抖地拉住了熙螓的雙手，激動的流淚“善兒，是善兒！孩子你回來了，快快進來。”
阿婆一頭白霜已經稀疏，佝僂著身子，走路時腿腳還在打晃晃，應是已經到了耄耋之年。
李熙螓不知所以地被阿婆拉進屋子，隻見阿婆剛才還精神矍鑠的模樣，突然就害怕了，顫抖道:“善兒你阿爺馬上就回來了，你還是躲起來吧，快躲起來。”
“您認錯了……”李熙螓看著她著急而又驚慌的模樣解釋道。
“躲在這裡吧，善兒快躲起來！”
李熙螓被阿婆推進裡屋，她不敢避開，怕她推空而摔倒，儘所能地攙護著。
“阿婆你能告訴我，我為什麼要躲起來嗎？”李熙螓試探性的問道。
她一驚一乍的模樣，怕是有些疾病纏身才會如此，亦或許是有什麼事物將她刺激至此。
善兒，想必就是她的親人。
“傻孩子，你不躲起來，你阿爺又要將你賣掉了。”阿婆眼淚如決堤的河水，不停地湧出。
“我…被阿爺賣掉了？”李熙螓不可置信的重複她的話，要不是阿婆如此傷心欲絕，她是萬不敢相信。
這世界上竟然真有人如書中說的一般，親手買賣自己的女兒？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有這樣的蛇蠍心腸！
虎毒不食子阿，何況一路看來這裡並沒有鬨饑荒。
她以為天下父母都是如同阿爺這般，有時候故作嚴厲，但是心裡對子女都是愛護的。
“你阿爺就是無用之人，這一生靠女人過活就算了，女人一死竟然想靠賣女兒到青樓來過日子！他是畜生扁毛，不配為人！”
阿婆話語激烈，甚至痛恨自己當初生他。
“你是如何逃回來的，我苦命的善兒，都餓瘦了。”說著阿婆撫上李熙螓的臉，乾瘦的手掌卻冰冰涼涼，撫摸著她口中的“善兒”。
李熙螓看著眼前的阿婆可憐模樣，已經放棄再否認自己是善兒，打算借著躲雨的空隙，陪著阿婆聊會兒。
“善落，我苦命的孩子，你受苦了，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吧。”阿婆讓李熙螓坐著，自顧自說顫顫巍巍、小心翼翼的擼開李熙螓的衣袖。
雖然白皙的皮膚上麵沒有一點瑕疵，但是阿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並且說什麼也要去拿藥來給李熙螓擦，“孩子，疼嗎？”
李熙螓這才看到阿婆的一雙眼睛朦著一層淡淡的暗灰色，再加上耷著眼皮也不知道到底是否能看清事物。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阿婆可能有點神誌不清了。
或許是思念孫女而患上的疾病，亦或者是受到她口中不孝子的刺激。
阿婆塗塗抹抹半天，又想起來什麼，慌忙去打開一個破舊櫥櫃，裡頭有兩碗菜，她多次確認了才端出一碗來，笑著送到她唇邊。
“善兒，餓了吧？這碗菜是我昨天做的，我特意瞞著你阿爺藏了一碗，想著你要是能逃回來還能馬上吃上祖母做的飯。”
這碗菜看著一團，分辨不出是什麼，聞著有些刺鼻，從未聞過餿菜的李熙螓，隻覺得不可思議，接過那碗實在動不了筷。
阿婆看她不動筷子，還看向櫥櫃似乎麵有難色，就伸手將櫥櫃關攏，緩緩喘了喘，“我善兒向來就喜歡吃這個野菜，你吃不用管我，櫥櫃裡那一碗吃了三天還剩一點點，嗐，人老了飯量越來越小了也足夠吃上一餐。你就吃這個吧，彆吃不新鮮的。”
李熙螓沉默了，半息後道“阿……祖母，搜掉的飯菜是不能吃的。”
阿婆既然一心當她是自家孫女，叫一聲祖母也不為過。
“你阿爺無用，掙不到吃喝，都是吃一天用一天，我老了老了也沒有積蓄，有時候挖野菜來還能填飽肚子。不過你阿爺這段時間天天都開灶做飯吃新鮮的，剩下的餿了就不舍的倒，他不吃，他買的那位也不肯吃，就隻有我吃了，倒了可惜，反正我也沒有牙齒，吞下去也感覺不到啥餿不餿的。”
“買來的那位？”李熙螓擰眉，震驚她吃餿食的原因，同時更加錯愕這短短的幾個字。
賣掉女兒來改善生活居然還有閒錢來買人？
“彆說了，就是造孽。”她歎息著從口袋裡掏出來一方手帕，塞進李熙螓的懷裡，“孩子，你那個死鬼阿爺怕是知道你回來了又會賣了你去，你把這個收著，找個有錢人家當丫鬟也比在這裡待著強。”
李熙螓推脫不肯收，這個手帕裡的東西隻怕是她最值錢的了。
何況她真正的孫女隻怕此時還受著罪。
忽然門外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聽聲音是個中年男子，嗓門大如炮仗，抱怨連連“什麼鬼天氣！”
那聲音已經到了堂外，而自己和阿婆在臥室，她如傷弓之鳥牽著李熙螓的手抖了起來。
“你阿爺回來了，快躲起來！”阿婆將她帶到一個櫃子前，著急忙慌的就將她推進櫃子裡，關上了櫃門，上了木拴。
李熙螓也不知道阿婆突然哪裡來那麼大的力氣，這個櫃子一塊橫板已經斷裂擱置，裡頭不大不小正好有半個人那麼高，裡麵有寥寥幾件阿婆的衣物。
櫃子的側麵有一條細縫幽幽灑進一絲光線，她看著阿婆慌忙塞進手裡的帕子，明顯感覺到帕子裡有一塊東西，透過布料都能感覺到涼。
阿婆並沒有出去，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就走進了屋子。
他來來回回翻找著，房間本來就沒什麼藏人的地，角角落落堆得許多的木料燈籠和她身後的破櫃子都是阿婆拾來的。
被褥裡、床底下，他都找了個遍，突然就氣急敗壞地一腳踹在蛀了蟲得床腳，隻聽嘭的一聲，床腳塌下去了。
他視若無睹，指著站在櫃子前的阿婆，橫眉怒目道“杵在這裡看我乾什麼？小娘子呢，一個大活人你都看不住？”
阿婆被突然的大吼聲嚇得唇角應激地顫了一下，娘蹌著僵硬的步子，在櫃子邊尋找到拐杖，才勉強用拐杖支撐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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