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氏自覺自取其辱了,甚至有些生氣,她一番好意提醒,倒是引來一大堆謬論。也許是身子重了導致供血不足,隻覺得腦袋一陣窒悶。
後廳離正院很近,一般都是用來接待比較親近的親戚朋友,鮮有在此接待外姓女子,故而漪氏才會以為她是夫人娘家那邊未見過麵的親戚,然而聽到不是親戚,漪氏也無不好言好語,不領情便罷了。
也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即便立功救助了宰相大人,也不過是賞幾金錢便能了結一邊的事;但夫人卻親親力親為誠意待之,她就該感恩戴德才對,居然還覺得夫人好說話就嘴上不饒人,與之親嫡子兒媳爭辯何為孝道?真是荒謬至極,如今宰相府也世風日下了嗎?哪裡來的人都能不忌場合肆意妄言,真是……可氣!
夫人低笑,倒是一副首肯心折的模樣,忻然道“說的倒是有理的,這個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公,隻是千年以來,思想已經沉澱鮮少有你這樣敢想敢乾的,小小年紀倒是頗有一副經曆世事的見解,真是意外。”
漪氏撫著肚子,覺得不僅言論顛覆了她的認知,連夫人的反應都那麼令人費解。隻覺得心裡頭雜糅百味,她自嫁人都是父母代為安排,她墨守成規就對了,如今卻有人說這樣並不是唯一的出路,忤逆爺娘離家出走倒成了真性情了?
她也一時歇了心思,隻吐出幾個字“娘,我先回去歇息了。”
夫人細聲道“那路上小心,讓丫鬟多注意些。”
“謝謝娘。”漪氏起身,便退去了。
夫人點點頭,差使身邊婆子同她身邊丫鬟一同攙扶她回自己房裡去,千叮嚀萬囑咐,生怕這點路能傷著她未出世的孫兒。
看她走後,相夫人又對李熙螓道“她是我家大媳婦,也許快臨盆身子越發的重,都是寵著慣著的,故而言語不當,可彆往心裡去。”
“哪的話,是我言語唐突了才是。”客套話李熙螓很少說,今日看對方如此相誠以待,倒也該收斂些。
這夫人著實是好性子,方才與之兒媳爭論,她倒也不護短,更沒有官宦人家的架子,倒是像樸實尋常的百姓人家,那一雙彎彎的蛾眉透著徐徐貴氣,更是多了幾分親和的光暈。
夫人隨意詢問了幾句當時郎主上車之前,馬車邊的遺跡,以及一些小乞兒的容貌特征。李熙螓回的話都與下人轉言的一般無二、言簡意賅,並沒有什麼不同。
眼看天色漸暗,也到了去正廳用晚膳的時間,便道“這樣吧,我派人去知會令尊一聲,好告知你的人身安全讓他們放心,以免吊膽提心的。”
李熙螓正要開口拒絕,夫人卻又笑道“你大可放心,我絕不讓人透露你的位置,實是,將心比心,我亦為母,若這事發生在我頭上,定然會是憂心如焚,你說是不?你暫時住在這府上,待郎主那莊毒馬案子水落石出了,你再離開或我派親信送你回洛陽家鄉,如何?”
李熙螓遲疑了一會兒點頭接受提議,隨即又搖頭。
若可以叫人去莊子知會阿嬤一聲自然是好的,但是那不就暴露身份了麼?且就以四叔的能力會讓傳話的人就這樣走掉,而不查個究竟?
“謝過夫人了,不勞夫人費心,夫人隻需給我筆墨紙硯,我寫了信,自行寄去便行了。”
信是該寫一封,阿嬤知道她失蹤一定憂心如焚,可以不寫明出處,待四叔尋來她也該早就回洛陽了。
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點頭。
隨後李熙螓被婆子安排到一間廊屋歇息。
房間內桌、椅、床、被一樣不差,空中沁著徐徐檀香香氣,悠悠的香味愈漸愈濃,指尖觸到桌麵,才發現所及之處不染一塵。
挪步到床榻邊,隨著眸光所及處,通透乾淨的紗帳,嶄新的枕頭被褥平平整整倒像是剛換上去的。
她微微側頭,目光透過鏤空窗柩穿過幾株羅漢鬆,正能看見不遠處映著夕陽的湖麵,波光粼粼。
李熙螓愜意地揚起眉,不錯,比客舍住著舒服乾淨些。
不多會兒就有腳步聲在房門不遠處傳來。門是虛掩的,李熙螓能看到門外的丫鬟,步履不緩不慢兩隻手掌擎著帶有晚膳的托盤。
正好,一天沒進食了,還真有些餓了。
“誒,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