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螓看他興致缺缺就知要聽曲是他身旁那位朱友貞的主意,隨即微微點頭,不假思索地彈奏起來。
弦聲緩緩自纖嫩的指間抹出,如流似水震動心弦,它像一個緩緩述說的故事,在動人之處自然而然地引人遐思……
小黃門故意卻行緩慢,隻為聽聽會不會出離譜的岔子,好有應對之策。但顯然李熙螓彈奏的音律如能繞梁,音調純正,可這旋律卻不是他等聽過的,但又出奇的動聽,楚依依便對李熙螓投去的目光蘊含感激之色,隨之安心退下了。
李柷投去目光,瞳孔中除了驚異還有一絲彆樣的疑惑之色。
朱友貞看到小皇帝的反應以為是他震撼於其琵琶技藝,倒也凝目打量起這女樂師來。
一曲罷,李柷不吝鼓手稱讚“彈的真不錯!”
李熙螓笑了笑,恍然間一如四年前那個滿目星耀的小阿弟在鼓手說阿姐彈的真好聽。
隨即不等李熙螓說話,李柷就問“你的琵琶技藝真來自民間?”
他的聲音略顯稚氣,卻有著一股子類似阿爺般得天獨厚的氣質在身上。
這個問題是毋庸置疑的,他覺得那首曲子除了唐興阿姐沒人會彈,畢竟這首曲子是——阿姐親作,送給阿爺的。
李熙螓看著他又似乎長高不少,如今也該到她下巴的高度了,隨即回神點頭說是。
“你是從哪兒來的?從哪學來的?”李柷緊接著走近李熙螓,連連發問。
正是這個年紀孩童慣有的疑惑多問。但是李熙螓從他眼底卻看不到孩童該有的懵懂,隻有探究。
他肯定疑惑,又想知道什麼。
“木雁……”她微怔,欲言又止,“木雁村。與村裡的一位阿嬤學的。”
她也的確是跟阿嬤學的。
猶記得四年前在長安大明宮,宴會上她曾彈過這曲琵琶給阿爺賀壽,雖一模一樣的曲調卻是她精心自創的曲目,四年前李柷也才八歲,聽完她的賀壽曲子手舞足蹈問她是哪學來的。
她記得當時與他說了,是私創,並且跟他說過不會讓任何樂人學去,阿爺想聽她會親自彈。可如今阿爺已逝,她之所以再次彈起這首曲子,就是想暗暗告訴阿弟,有她在身邊!
果不其然,阿弟聽出熟悉音律頓時覺得親切,就不免多問幾句。
“還能再彈一遍嗎?”他提議道。
她眸光含霧,看著麵前的阿弟雖不能相認,但至少能在讓這琴聲伴他一刻。
現在他雖為帝王,卻隻是步了阿爺後塵而受製於一個藩王,這個朱賊在阿爺生前尚且未能對抗一二,而阿弟完全不諳世事,隻有被完完全全壓製的份。
她轉而看向他身後的少年,朱賊倒是安心將李柷交給亡妻之子監管,他自己逍遙快活,過神仙日子,這宮裡大概裡裡外外都是他的人了。
但總會有朝中大臣不與他為伍,想要搞清楚哪些大臣,還需要想辦法與相關人多多打聽才是。
一曲罷,李柷眉端舒展不少。
倏然,門外有人來了。
李柷遽然起身看向門外而來的人影,立馬迎出門去,朱友貞見狀稍稍看了抱著琵琶的她一眼,也跟著去了。
李熙螓縱目看去,原來是何皇後來了。
不,現在應該叫何太後,許久未見沒想到她還是如半年前一般的槁項黃馘、瘦骨棱棱。看樣子應該剛誕下孩子,又失去了倚仗,模樣霎時間又老了許多便更加淒涼了。
“阿娘。”……
“太後。”朱友貞恭敬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