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算不得高官,卻是宮裡僅有的女官之一,暫且管理整個樂坊的人。
李熙螓不卑不亢道“原來是典樂,我明白典樂的意思,但事已至此也已經沒有回頭路,陛下身邊的小黃門私自做了主,我人微言輕也隻有聽從的份。”
“屆時若真如典樂所言大禍臨頭,大概也算不到無辜人頭上;即便真牽連無辜,那麼逃也逃不開,這不僅是無辜人的悲哀,更是整個國家……的悲哀。”李熙螓掩去目中慍色,想著與她說那麼多做什麼,隨即笑了笑回歸正題,“話說回來,依典正所言我該用什麼樣的琵琶才合適?”
典樂詫異於麵前侍女看著十六七歲,但以其眼界來看不似池中之物,換做彆人早就俯首乞求庇護了。
明明在這深宮背後沒有人撐腰卻能說話處變不驚,像見過大世麵似的,但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儼然就是鄉野女子模樣。
她有心敲打倒反而被擺了一道,還真是不容小覷,但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話是有一定的道理。
這宮裡人人都想明哲保身,知道李唐新帝雖剛上位,又年紀輕,更是知道朱相不擁護年紀長些的皇子而選擇好控製的李柷目的是什麼!
王朝何時覆滅,全然看一個藩王的野心何時會忍不住兌現,所以宮裡人人擔憂所做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被秋後算賬!
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首鼠兩端也不是辦法。
她即也回歸正題道“新樂器之所以掛於牆上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你一個新人自然該用舊的。”典樂一抬手,就有人適時拿了一把舊琵琶來。
李熙螓手中的新琵琶也被典樂身邊的人拿走重新掛回東牆。
“你的名字已然傳開,既是已經做了初一,想不做十五便難了……”
畢竟陛下想懲罰朱相亂權難,想懲罰不去他那演奏的小宮女簡單的像捏一隻小兔。
“好,多謝典樂提醒了。既然已經來了樂坊,明日自然會履行職責。”她從善如流地接著舊琵琶,說罷找了個缺位坐下了,不斷撥手在舊琵琶槽弦中調試著。
張竹絲也跟在身側坐下,不尷不尬地安慰道“其實舊琵琶有舊琵琶的好,我聽著倒是音色渾厚……呃……雖然我不懂太多,道感覺弦也咬的蠻緊的……”
李熙螓看她不懂,不吝解釋道“舊好須得以材料好為前提,若材料一般,那麼質量自然算不上好,時間越長也會越發磨損不堪用,音色也會有微小的偏頗。彆覺得這點偏頗無傷大雅,若屆時想準確彈出想要的感覺,哪怕一絲微弱的偏頗會導致整首曲調偏離重心,而導致……不倫不類。”
“啊……那你手中的琵琶還能彈嗎?”張竹絲擰著眉,麵色頹然,“我還是與典正說說,樂器不趁手怎麼使呢?”
可她起身揚目看去,那典正已經沒了身影。
李熙螓擺擺手,看這風風火火的小娘子隻覺得純真無邪,“罷了,再去找她,她也不會理你的。”
張竹絲滿目愧疚“真是不好意思,這兩個月我看也有人取牆上的樂器來使,還以為誰都能取用呢,沒想到是要有明目的。”
“沒事。”李熙螓笑了笑,“典樂也沒有為難我。”
說罷,她指間便挑起了弦絲……
張竹絲笑得滿麵燦爛,就像一片陰霾之中赫然出現的一抹暖陽。
她雖聽不懂李熙螓的話外之音,但她很明確自己喜歡和欣賞麵前這位新樂師姐姐的琴技,想著無論如何得跟著學兩招才好。
當日李熙螓便被安排與幾個女樂師同一處屋舍住,夜裡那些樂師已疲乏不已,簡單洗漱完便沾枕就睡了。
唯獨張竹絲特意跟她擠到一處不說,還偷著與她說起了悄悄話。
夜裡燭火皆滅,岑寂無聲,除了錯落均勻的呼吸聲,便隻有張竹絲躲被窩的細語。
她聲音輕若蚊蚋“李傾姐姐,明天你給陛下彈奏時能不能帶上我呀?”
黑暗中,李熙螓用餘光看到她的懇切,遂搖了搖頭,就閉了眼。
看來她根本沒聽懂白日典樂的敲打,才會上趕著提這樣的請求。
“你是怕典樂不肯嗎?你放心,隻要你肯帶著我,她不會說什麼的。我就是想去見識見識,天天待在樂坊練習,耳朵聽起繭了都不如真正聽一場為陛下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