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婦人們上好了藥陸續出門,各自找事情做。
劉婆子跟在她們後麵出門,杜氏跟在後麵,走在了雲朵朵的身邊,歪著頭小聲的跟雲朵朵道:“你大姑姐,有二十幾年沒回來看看了,八成衝你來的!”
劉娥今年五十了,穿著和這個農村格格不符的衣裳,腳上的布鞋還繡著花樣,頭上斜插三根銀簪,每根銀簪上麵都墜著流蘇,一步一動搖搖晃晃,看的農婦們垂涎不已。
劉娥見到劉婆子從裡屋出來,原本嘶聲哭喊,卻突然愣住了。過了幾息,她使勁揉紅的眼睛是真的紅了,眼淚就那麼刷的一下從眼眶裡砸了下來。
她上前跪在了劉婆子麵前,一把抱住了劉婆子的腰,大喊了一聲:“娘!”你怎的變得這般蒼老!
跟在劉娥後麵的房笑霜,壓根就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滿臉皺紋,臉上還有斑點的老人,是她娘口中那個貌美如天仙睿智賽諸葛的外婆。
還不如一起跟來的房嬤嬤和周嬤嬤看起來年輕呢,更談不上半分體麵!
鄉下的泥腿子!
早說她不要來,不要來,非要讓她來!
雲朵朵將房笑霜眼底的嫌棄之色一覽無餘。抬步打算出去,卻看到劉月苗和劉月香看著房笑霜身上穿的衣服,驚的呆在了那兒。
房笑霜上身穿著白色的偏襟上衣,外套黃色的半袖小罩衫,下身穿著綴黃色蝴蝶的白底子百褶裙,腰間寬寬的腰封被細細的黃色腰帶係住,多餘的帶子垂在了裙擺間,是她們沒有見過的華美。
房笑霜自然也注意到了劉月苗和劉月香兩人的眼神,瞥了一眼,眼神很直白,就是看不起。
很顯然,兩個月被房笑霜的眼神傷到了,她們本能的自卑。
雲朵朵路過房笑霜的時候,淡淡的飄了一句:“你踩到曲蛇了。”
“啊!”房笑霜尖叫著跑出了房間,引的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去。
她貼身的周嬤嬤緊張的上前去扶房笑霜:“小姐,怎樣了?”
“曲蛇,有曲蛇!”
房笑霜不過十五年歲,在很多人眼中還是個孩子,頓時引的眾人哈哈大笑。
劉月香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死曲蛇,捏起來丟了很遠,轉頭對房笑霜道:“彆怕,不咬人的。”
房笑霜強撐著不吐的衝動,艱難的對著劉月香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提起了裙擺,踮著腳朝屋中走去。
劉月香看到了房笑霜穿的鞋子,黑色的鞋麵上有一隻黃色的蝴蝶,隨著主人一步一動。
她看了看自己的腳,上麵沾著泥巴和小麥秸稈,甚至一雙草鞋都沒有。
她垂著頭,朝屋中走去,卻在剛邁進門檻的時候,頭上落了一隻大手。
她抬頭,看到了眼神溫柔的後娘對她說:“香兒,去洗洗手。”
雲朵朵看著劉月香消瘦的臉,想到了剛才她垂下腦袋看看自己腳時落寞的樣子,彎下腰,認真的看著她的雙眸:“等你爹下葬,我去縣城給你買漂亮的衣裳,以後香兒和姐姐都穿這樣好看的衣裳。”
劉月香瞳孔微微睜大,內心沒由來的又暖又酸。
倒不是因為雲朵朵承諾給她買好看的衣裳,而是她在雲朵朵身上看到了娘的樣子。
以後,娘給你買……
雖然很多時候娘都在敷衍她們,但是她很渴望有娘敷衍她。
她渴望母愛。
她想有個人能讓她喊娘。
劉月香掉眼淚了。
雲朵朵揉了揉劉月香的腦袋,抬步去了灶間。
時候不早了,第一波哭喪的已經來了,第二波的應該在路上了。
今天一天因為有族長劉金才坐鎮,劉氏一族再沒內訌。
但是上門吊唁的人卻比預料的多,很多不來往的親朋好友都主動來了。
時下奔喪,路近的當天可選擇回去,路遠的便要留宿,直至下葬再走。
一時間,早安排好的住處不夠住了。
“我跟弟妹投緣,今晚我們一起住,我想要跟弟妹一起說說話呢。”劉娥拉著雲朵朵的手,頗為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