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凡在私塾內逗留良久,兒時的點點滴滴相繼湧現在他的心頭。
曾經,他以為那時的日子是最苦的,最無趣的,但現在,他感覺原來那時才是最幸福的,也是最值得留戀的。
他懷著忐忑而又落寞的心情回到家裡,家裡也同樣變得陌生而又熟悉。
太陽落下了山,晚霞像是浸了血的雲,將大地照得壯觀而又淒愴。
慢慢的,天空出現了許多小星星,一閃一閃的就像無數個眼睛,冷漠的觀望著地上的一切。
安羽凡站在院子裡,閉著眼,靜靜的感受著空氣中熟悉的味道。
他打算明天就離開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這一彆,或許就是永久。所以,這一夜,他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的。
借著月光,他親切的觀察著院中的一切,那被風剝蝕了的牆磚,那倚在牆上的鋤頭,那掛在牆上紅辣椒,還有那整整齊齊堆放在院落一角的木柴……
如今,這一切都沒有用了。
他又一間一間的走進屋子裡,走進每一個回憶裡。
在那炕頭上,在那門檻前,在那月光下,仿佛都有母親的身影。
恍惚中,她手裡正拿著針線,一針一針的縫補著衣物,臉上掛著滄桑,也掛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盼。
忽然,她抬起頭,仿佛看到了安羽凡,於是停下手中的活計,高興的站起來。
“凡兒!”她親切而又溫柔的呼喚一聲,眼中激動的含滿淚水。
“娘——”安羽凡也不由熱淚盈眶,大喊一聲,便想要撲進母親的懷抱。
可是,一陣風兒吹來,母親卻倏忽消失不見,他什麼也沒有摟到。
“娘——娘——”他慌忙四下張望,疾聲呼喊,但除了淒涼的回音,沒有人答應他。
這時,忽聽得一聲狗吠,安羽凡循聲望去,大門口竟跑進來他兒時的玩伴——他的阿黃。
隨後,那頭脖子上掛著鈴鐺的老牛,也在“叮叮當當”中慢悠悠走了進來,再後麵,又是一個久違的身影,一個個頭不是太高但十分健壯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粗布短衫,手臂提著一個木籃,腰間挎著一把斧頭,背上還背著一捆柴。
他的麵容雖曆經滄桑,卻永遠都是那般和藹,那般慈祥。
“爹——”安羽凡欣喜的喊一聲,又飛快的迎了上去。
可是父親並不理他,他將手中木籃放於廚房牆根,又扔下斧頭,再將那捆木柴堆到廚房門外,一切是那麼的流暢,那麼的自然,那麼的平常。
“爹——”安羽凡又迎了上去。
他想抓住他,然剛一走近,父親卻驀然消失不見。
“爹——爹——”安羽凡再次驚慌四顧,可黑夜寂寂然,隻除了一絲涼風,哪裡有父親和母親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