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裡,這麼大的聲音一直響,打破沉靜,我好像才能不那麼緊繃……
你知道嗎?我每日睜開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數日子。
我得算自己還剩多少生命。
算還有多少事情沒做,多少人沒有安排好。
我數著日子等死。
這就像是有萬千蟲蟻在我身上爬。
它們在啃噬我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啃噬,等到把我啃乾淨了,我的命就到頭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吃不下,睡不著。
一開始我還怕梨兒姐擔心,所以強迫自己吃飯睡覺,儘量冷靜。
可是日子一天天地過,我心裡越來越難受,越來越崩潰,我再也強迫不了自己。
出京這三日,我夜間幾乎都沒有睡著過。
我的頭很痛很痛,痛的快要爆炸了。”
阮江月抱緊了雙膝,臉頰貼在膝頭,瞧著那奔騰的水花四濺,眼神縹緲迷茫,毫無焦距:“不想死……真的不想。”
“我知道,我這樣反複地將這事情掛在嘴上,未免顯得矯情,顯得軟弱,我可是阮星瀾我怎麼能這麼懦弱怕死?
我該說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既知死期將近就該慷慨赴之。
可那是死啊……要如何慷慨?
或許,一刀斬下要我性命我能慷慨一些吧。
等死,如此折磨。”
她沉默了一陣子,轉向阮星瀾問:“人死了會是怎麼樣?真的有靈魂嗎?還會有下輩子嗎?”
這又是一個不需要阮星瀾回答的問題。
阮江月說完便仰起頭,望著夜空之中漫漫星辰。
她眼神之中彌漫著茫然、無措、絕望,惹得阮星瀾心中也浮起諸多無力和迷茫。
他沒有等死過,不知如何安撫這樣的絕望。
而這樣的絕望實質上,怕是任何言語都難以安撫。
他迫切地想為她做些什麼。
可現在除去陪伴,他似乎什麼都做不了。
忽然,阮江月低聲說:“你能坐過來嗎?”
阮星瀾沒有猶豫,起身挪到阮江月那邊大石上,重新盤膝坐好。
阮江月轉身,後仰,與阮星瀾背靠著背。
她眸色幽幽地看著峽穀之中奔騰的水浪低喃:“你這個人真的很奇妙,分明你也不曾說過太多,做過什麼。
可我這麼多年來沒和人說的話全告訴你了……
你讓我靠會兒吧,就靠一會兒……就一會兒。”
阮星瀾沒有應聲,卻稍稍弓了下腰背,讓她能靠的舒服點兒。
夜風在呼嘯,二人身旁還是水花四濺。
卻沒有人理會這個。
不知過了多久,阮星瀾感覺阮江月放鬆了戒備。
他暗暗指尖一彈,一道綿軟氣勁射出,擊中阮江月後頸睡穴。
阮江月低哼了一聲,身子軟倒。
阮星瀾側身一讓,扶握住她的肩膀。
他眼含抱歉,低聲說:“原是不該這樣打你穴位,可你太久沒睡了,再這樣下去不行的。”
他將她慢慢放在自己膝頭,擺了個舒適的位置,側了側身子,用後背擋去飛濺的水花。
而後,他低語了一聲“冒犯了”,修長的指撫上阮江月太陽穴處,輕輕按壓著。
即便是如今被點了昏睡穴,阮江月頭部的經絡依然是鼓著、繃緊著。
阮星瀾按壓了許久,那些經絡才慢慢鬆弛。
可想她平日看似冷靜淡然,實則是如何壓抑自己的。
阮星瀾不由地歎息一聲。
他的視線落到了阮江月垂在身側的手腕上,沉吟了一些,兩指捏上了阮江月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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