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靜姝心寒的是,伯閻對他們德家的家底,是摸個大概的,此番前來索要的糧食、布匹、奴仆與婢女,要是做不到按她所言的傾儘所有,但凡稍有留存,都怕是難以過關。
“伯閻,你欺人太甚!”靜姝麵容扭曲,銀牙緊咬,自牙縫擠出幾個字。
站在德家門前街道上,伯閻俏然而立,靜靜看著街邊幾叢濃放的秋菊。不多久,聞聽身後德家傳來雞飛狗跳無比嘈雜集合奴仆婢女的聲響,旋即很快,一百幾十名奴仆婢女魚貫而出,隨後還跟隨了幾十輛牛車,滿載了糧食布匹,走到她身後,俯首聽命。
“貴族世家都是紙老虎,表麵看著牛氣哄哄,極具力量,實則內裡虛弱不堪,特彆麵對強過他們的強橫力量,是絕對沒有心氣膽敢反抗違逆的。那怕遭受再大的羞辱,最終也會忍氣吞聲乖乖低頭的。”
回味著軟榻上那日夜牽扯她心魂、強健又自信之人對她說過的話語,伯閻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笑泛起。
接下來,她帶領這支浩浩蕩蕩的車隊穿街過巷,氣焰囂張,轉而又去了下一家貴族府邸……
“哇,好多糧食,快來看啊!”
“從哪兒挖出來了這麼多糧食?”
“有糧吃了,有糧吃了!不用餓肚子了。”
……
在一陣陣牛叫聲中,在一乾軍士滿懷驚喜的叫嚷聲中,足足數百輛牛車滿載著壘放的高高的小米、豆子、稻米等等糧食麻袋,慢慢向著糧倉走來。在牛車兩側,還跟隨了高矮胖瘦不一而等的足足數千名青壯年奴仆、婢女。
抵達糧草前後,奴仆們一擁而上,有條不紊將糧袋肩扛手抬,運送進一個個巨大倉庫內,齊整碼放好。
所有奴仆全都是粗手長腳,肩背厚實,滿是氣力,一看就是做慣了粗活,而今卸運這些糧食,乾得又快又穩妥。
而那些婢女也沒有閒著,分出一半,走到糧倉的西側空地,一字擺開運來的一個個碩大巨釜,肩來清水清洗乾淨,然後抬來小米、豆子傾倒進去,釡下燒起柴禾,就此煮起軍糧來。
其餘一半婢女則在為首七八名年長婢女帶領下,走到東側空地,將地麵清掃乾淨,然後用木棍支架起布匹,形成一個個遮陽遮雨的簡陋營地。在地麵整齊擺布上一張張軟席,然後又將潔白的麻布裁剪成一拃寬、兩臂長的布條,用沸水清洗後,掛起來晾曬。
看著忙中有序、一切有條不紊進行的這一切,項昌本能就感覺一股熟悉的感覺泛起,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垓下城的大楚軍營。
所有這些,能被完美複製這個地步,眼下江陵城應該隻有一人能夠做到,——因為他隻詳細對一人講解過。
項昌滿懷驚喜與希冀,抬頭四下張望,不住眼尋找著那個熟悉而嬌美的身影。
“公子是在尋我嗎?”一個略帶矜持、語調溫柔而清越、飽含深摯情感的聲音自他身後突兀響起。
項昌猝然回身,向後一看,果真,這段時間夜深人靜不時魂縈夢牽、讓他深入其中難以自拔的倩影,俏生生站立他麵前。
隻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與上次相見一身華美盛裝、充滿高高在上的華貴逼人氣息截然不同的是,而今青色布片包頭,短衣窄袖,甚至外麵還有罩了一層皮甲,顯得樸素乾練,英姿颯爽,更彆有一股動人心弦的風采流露。
見項昌一臉意外,訝異的不住上下打量著她,伯閻禁不住緊張起來,不免後悔自己沒有梳妝打扮一下,將自己這般“醜陋”的一麵暴露在心上人麵前。
“我、我這就回家,洗漱後,換上原先服飾。”伯閻有些急了,忙不擇口的忙不迭道,一邊急急轉身就要走。
項昌一把拉住她,瞬也不瞬定定看著她,緩緩搖頭。
不得不說,伯閻真給了他一個驚喜。在與她儘享魚水之歡的那幾夜,揮汗如雨的肉搏之餘,摟抱著她溫軟滑膩美的驚心動魄的嬌軀,看著她美目滿是柔情繾綣的崇拜,項昌不免也生出顯擺之心,將自己在垓下軍營的多番創新當作閒聊,一一對她顯聖了一番。那想到聰明如她,暗暗都記在了心裡,並且眼下有板有眼照本複製,給了他極大助力。
伯閻暗喜,從項昌眼神所流露出的炙熱與驚喜,就知道自己這一步做對了,這一刻她硬撐著去威逼諸多貴族世家的當家大婦,做自己以前從未做過的這些事端所遭受的諸多辱罵與委屈,全都煙消雲散。
“你是怎麼做到的?”
麵對項昌的詢問,伯閻將經過簡單述說一遍,輕聲道:“好幾次被她們罵的我都要頂不住了,差點放棄,然而想到你這段時間經受的一切,可以說日日遊走在生死線上,我受的這點辱罵非難又算得了什麼?就又咬牙撐了下來。”
項昌一愣,扶著她的雙肩怔怔看了她半響,旋即狠狠抱在了懷裡。這一刻伯閻在他心目中擺脫了一名尋常姬妾的身份,真正走進了他的心裡。
“這些糧食還是一部分,後續還會源源不斷運來。哼,江陵城內那兒糧食最多?不是在太平倉,恰恰就是這些貴族世家的倉儲。”
聽伯閻話語,項昌輕笑道:“你此番可算是將他們給徹底套牢了。”
不得不說,有了伯閻這番釜底抽薪的舉止,不僅解決了項昌為之頭疼的兩大難題,更將江陵城內的貴族世家牢牢捆綁在了大楚這輛戰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