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霸王詔令最後能否變成現實,王何季心存懷疑,但對上麵通俗易懂、特彆幾乎每一句都說到他們心坎上的話語,是想想就感到美,感受到這位小將軍的真誠與良善,他也完全放下了戒備,打開了話匣子,對於項昌的詢問知無不言。
項昌知道了這個小村莊以種植小米、小麥為主,有瘠地與良田之分,每畝產出差彆極大。終年勞碌,除卻上繳給貴族老爺,剩餘的糧食,平時摻和一些野菜熬煮,好年景勉強能夠糊口。隻是孩子養不多,有時生的多了,不得不溺死拋卻。平時村莊婦女也養蠶織布,當然粗布都是自家穿,每年也需要上繳不菲的綢緞。
項昌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聽到這些,百姓生活困頓到這個地步,依舊大大超乎他的預料。再問得知,這個村子,連同周邊幾十個村落,都屬於猗姓的貴族。這個家族住在縣城,隻有每年繳納租稅方派人下鄉來。
就在項昌與老族長聊的儘興,忽聽得營地入口處一陣嘈雜,就見剛才來送飲食的十幾名壯漢,帶著那七八名侍寢女子,去而複返,低頭哈腰不住與守衛的兵士說著什麼。
老族長緊張起來,站起身要過去查看,卻被項昌給攔住了,微笑道:“不必管他們,老人家,咱們繼續說。”
周殷對身旁的裨將屈複丟了個顏色,屈複起身匆匆去了。
就在老族長神色不屬與項昌閒扯,不多久屈複快步走了回來,先是神色不明看了老族長一眼,然後對項昌使了個眼色,想要私下稟報。
項昌立時敏銳知曉就怕是與村莊間發生了什麼事端,按住了再次起身要去詢問的老族長,冷然道:“有話直說,無需遮掩。”
屈複隻得將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是一名騎兵見村莊村民帶著那些女子,抬著馬肉興衝衝回村莊去,心頭興動,悄悄跟在了後麵。見他是軍營的騎兵,特彆老族長還在軍營內,村莊入口把守的村夫也不敢阻攔,眼睜睜看著他進了村。進入村子,這騎兵讓村民將剛才那些女子帶過來給他看,挑選了一名後,就在村民家中給欺辱了。
項昌額頭青筋一跳,語氣不明的道:“於是被人家給找上門來了?”
周殷聽到這爛事,心下一陣苦笑:項昌這位堂堂大楚一軍主將、霸王長公子,情知軍隊在百姓心目中的惡劣印象,因而此番行軍,一不敢進村,二不敢騷擾,麵對百姓勞軍,也是忙笑臉相迎,十倍給予回禮,還拉著族長談了半夜心,將霸王的詔令詳細解說。哪曾想他這兒用儘了氣力,後頭居然出現這等惡劣事端,這臉打得,簡直不要太酸爽。
聽聞屈複的話,老族長一張老臉一時間也不知應該呈現什麼表情了。怒吧,不敢;笑吧,憋屈;特彆項昌一直在說他麾下兵士是大楚子弟兵,絕對不騷擾百姓的話頭,顯然不過是自我吹捧的屁話,眼下就怕這位小將軍一怒之下原形畢露,獸行大發,一聲令下將他們整個村子給禍禍了。
老族長渾身發涼,對前來鬨事的村民充滿了怒氣,恨不得一棍子敲死:是誰給了你們膽子與虎狼來講理的?被欺辱又怎麼了,又不少塊肉,待將這些瘟神送走後,村裡還能不給予賠償?一群該死的混賬,想將整個村子都給害死嗎?
“小將軍,您消消氣,都是村子裡的蠢貨不懂事,也不怪那位將軍。您放心,我立即將剛才那些女子給送回來。”
聽老族長惶恐話語,項昌感覺臉皮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想想自己剛才所言,那怕兩世為人,臉皮在有意識的磨礪下已經厚到了一定程度,依舊大感狼狽羞惱。
屈複乾咽了一口唾沫,輕聲道:“那兵士完事,丟給了那女子一兩金。村內村民見、見錢眼開,帶著所有女子回來,想要、想要與騎兵們……”
項昌愕然。
老族長也呆住了。
這是村內百姓對那名兵士給予的金子大感意動,因此帶著女子又找上門來想要與其餘兵士繼續做一番買賣啊。
“嘿呀,真好,有了倆臭錢,強暴就不是強暴了,變成了買賣。嘖嘖,牛氣啊。這是那位好漢這等威風?快,帶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不知為什麼,聽到村莊百姓為了幾兩金甘願將女兒、妻子送來讓兵士欺辱,項昌越發心頭像是塞了一把炭火,聲音都變了調,連聲笑著道。
宣講的軍官住了口,圍著篝火團團而坐的騎兵也全靜默了下來,看著站在篝火堆旁,被火光照耀的臉龐明滅不定的項昌,心頭微寒,都知他是動了真怒。
屈複不敢怠慢,帶了幾名騎兵飛步而去。
一千騎兵圍成的大圈外圍,一名騎兵軍官得意洋洋對周圍騎兵吹噓道:“……那小娘們一開始還掙紮,不一會兒就老實了……嘿嘿,滋味彆提多不錯了……過會兒休憩後,你們可以偷偷溜去試試,事後給點錢就是了……”
眾騎兵露出意動的神色,有人猶豫道:“這會不會觸犯律條?”
“嗨,這算違反什麼軍律?放心,昌將軍即使知道也不會說什麼。身為主將還能不讓弟兄們樂嗬樂嗬?否則如何保持戰鬥力。”那騎兵軍官滿不在乎道。
“可是、可是這些女子,都是村子送給昌將軍的,他都沒有收。”
聽了這話,騎兵軍官心頭一跳,隱隱有些不安,旋即一巴掌抽在下屬後腦勺上:
“你這個呆瓜,昌公子什麼絕色沒有見過?這等村貨那能入眼?”
眾騎兵恍然,連連點頭,相互對望,都眼神大熱。
旁邊一名身軀壯碩如牛、胳膊粗壯如柱的兵士,原本悶頭大啃馬肉,這時突然抬起頭,將馬肉丟在地上,忿忿罵道:“媽的,隻以為你們大楚軍與大漢軍不一樣,弄了半天一樣的狗屎玩意。我呸!你們怎麼不回家弄你們老娘?”
所有騎兵大怒,儘皆對他怒目而視,然而見他坐在屁股下的那柄給牛馬鍘草料的大鍘刀,又不甘忍住了氣。
這家夥正是黃仲,在與孔熙軍大戰中一人斬殺了十七名大漢軍,並且過半是百將以上的軍官,其中還包括了三名郎中騎與裨將。戰後除了獲得了豐厚的賞賜,還被項昌長公子親口賜予了大楚軍第一位“大楚猛士”榮譽稱號,特意挑選出來納入自己的親衛騎兵隊,任騎軍百將。
這時屈複帶著幾名騎兵過來,對那臉色不太好的騎兵軍官冷冷道:“你真是做的大好事,——帶走!”
那騎兵軍官一愣,連聲不甘叫嚷,卻被不由分說背剪了雙手,粗暴押走。
屈複沒有急著走,轉頭依次看了周圍騎兵一眼,冷酷森寒的眼神讓所有騎兵心下打了一個突,那點欲念瞬移息冰消瓦解,才轉身揚長而去。
看著被帶走的騎兵軍官,黃仲目光閃動,想了想,爬起身來,扛著那柄大閘刀,搖搖晃晃跟在了後麵。
項昌麵色冷漠,就那麼按劍站在篝火前,凝視著燃燒的篝火,一動不動。
剛才,騎兵也將受辱的女子連同她的父親,都帶了來給他看。那女孩子十四、五歲模樣,穿著單薄的難以蔽體的衣衫,皮膚頗為白皙,裸露的手臂、脖頸滿是烏青淤黑,捂著臉“嗚嗚”哭的淒傷,如同受傷而無助的小獸。
她的父親,一位三十多歲的黝黑漢子,將女兒半抱在懷裡,手心裡緊緊攥著那塊金子,擔心而討好的看著項昌,顯然怕項昌將金子再給搶回去。
項昌本能想拔出劍將他給一砍兩截,又下不起手,張嘴想要安慰一番那女孩子,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煩悶的揮了揮手,讓騎兵將父女送回了村子。
所有騎兵清晰感受到項昌心頭的怒意,心頭發緊,沒有一人敢出聲。現場除了火焰燃燒木柴的輕微“劈啪”聲,以及戰馬偶爾傳來的響鼻聲,再沒有一絲動靜,寂靜的讓人憋悶。
沒有想到這位小將軍一怒,還沒有厲聲怒斥,僅僅變了臉色,就擁有這等煞威,老族長坐如木雕,動也不敢動,對於接下來事端如何處理與發現更沒有譜兒了,暗暗惶恐無比。
騎兵軍官被帶到,重重踹翻,對著項昌跪在地上。
項昌借著火光一看,居然認識,是作戰極為勇猛的、受過霸王兩次親自頒布賞賜的莊豬兒。
上次在與孔熙軍的一戰,他又立下了戰功,也被項昌特意從步軍中選拔出來,進入了騎軍擔任百將。
“將軍,小人知罪,請將軍重重責罰。”到了這時,莊豬兒自然知曉自己行徑已經觸怒了項昌,心頭驚慌,跪地連連告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