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王共尉居住的王宮位於江陵城的正北方,占據了足足有四分之一個江陵城,遠遠看去樓閣密集,長廊環繞,複道橫空,極為壯麗。
這宮殿是共敖被項羽封為臨江王後,發數萬民眾曆時兩年方建成,而共尉繼任臨江王後又進行了大肆擴建,故而無論規模還是豪奢,在舊楚三大諸侯王中都是首屈一指。
共尉這位新臨江王也很是滿意,長駐其中,很少出宮。
昨夜共尉徹夜宴飲作樂,平明方回寢宮安歇,昏睡至今,是被中涓武信推醒,方得知大楚長公子親率的使者團在城東門遇襲消息。
共尉先是大驚,待聽到項昌雖然中了數箭,性命幸好無憂,又長鬆了口氣。
對於當下天雷地火打得驚天動地的漢楚大戰,共尉這位臨江王是毫不關心,對於雙方派遣來遊說的使者都是草草見一麵後,就丟給了重臣接待,再也懶得理會,他每日所關心的是又有什麼絕色美人送進宮來,庖人又整治出什麼美味,夜宴的歌舞可夠炫目等等玩樂之事。
但項昌親率的使者團遇襲,由不得他不鄭重對待。
項昌大楚長公子的身份,就足以他重視,又在他臨江王國都城外遇襲,也就僥幸未死,真個死了的話,那位威震天下的霸王還不瘋了?那怕與劉邦正打得火熱,就怕也不能善罷甘休,一旦親率大軍前來,自家臨江王國兵精將廣,軍械糧草充足,倒也不怕他,但勢必打擾到自己每日的宴飲歌舞,終是不美。
一臉惱火的大聲咒罵了數句,共尉隻得聽從中涓武信建議,帶領一乾近臣出宮去探視。出了宮殿,向著東城門走出不多遠,見校尉孟夏親率重兵將項昌一行嚴密保護,飛快走來,心下一喜,忙迎上前去。
項昌神色萎靡,坐在馬上搖搖欲墜,卻固執的拒絕了孟夏讓他乘坐馬車的建議,而今見臨江王共尉儀仗煊赫,前呼後擁,逶迤而來,禁不住眉頭一皺。
自己這位堂堂大楚長公子在他的都城遇襲,差點身死,他這位臨江王出來探視居然還不緊不慢擺出這麼大的譜,給人感覺可是太不靠譜。
隨著共尉從馬車內下來,緩步走過來,項昌也在護衛扶持下,下馬相侯。
見共尉身形高胖,錦衣華袍,頭戴冠冕,鑲嵌的碩大寶石在陽光下熠熠耀眼,又有細細的珠鏈流蘇垂落兩邊,乍一看倒是很有幾分氣象,項昌不由收起了幾分輕視,待走近徹底看清,見他肩背微駝,眼神浮虛,臉上還有些酒色過度的蒼白,又心下“操”了一句,大失所望。
共尉見項昌滿臉血汙,身軀不具甲胄,僅僅穿著單薄內衣袍,胸膛位置還纏著厚厚的白綢,滲透出殷紅的血液,濃重血腥味兒刺鼻,心頭一跳,拉著項昌的手,胖臉上堆著安慰的笑容:“昌公子受驚了,唔,傷勢不輕啊,所幸性命無憂,這也是昌公子有上蒼護佑……”
項昌可不慣著他,一把薅住了他的衣襟,雙眼厲芒四射,渾身血腥煞氣湧動,死死盯緊了他:“你治理的好臨江國!大楚使者團在城門前遭受襲擊,我這位長公子差點身隕,你這位臨江王是做什麼吃的?天天除了吃飯就是拉屎嗎?能不能行,不能乾,趕緊滾下來讓賢。”
想不到項昌這般囂張,光天化日,都城大街,當著滿城百姓與一眾軍士絲毫麵子不給自己留,對自己這位諸侯王訓斥上了,共尉禁不住一旁胖臉漲得紅紫,又氣又怒又羞,渾身肥肉哆嗦不已。
“昌公子是欺我臨江王國無人?這等羞辱我王。而今你我相距不過五步,我孟夏願將一身血濺於公子身上。”東城門校尉孟夏聞而大怒,拔劍出鞘,雙眉直豎,看著項昌厲喝道。
項昌身旁護衛大驚,合圍而上,紛紛也拔劍出鞘,滿臉怒容指向孟夏。
“都退下。”項昌一聲斷喝,將眾護衛斥退,對手持長劍殺氣蒸騰的孟夏正眼也不看,好像那不過一隻“嗡嗡”雜音的蠅蟲,對共尉道,“臨江王的麾下好多猛士啊,想要噴濺我一身血?嗬嗬,好大的口氣。你我之間的交流,什麼時候隨便那個身份低賤的貨色都可以插嘴了?”
聽項昌話語這般輕視,孟夏這位祖上也闊過,屬於舊楚老牌貴族世家出身的將領,臉色一層潮紅泛起,鼻孔急劇翕張,右手將抓著的劍柄捏的“格格”作響。
共尉胖臉陰沉看著項昌,揮手道:“我與昌公子之間敘談,何來你多嘴?退下。”
孟夏一愕,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猝然轉頭看向自己的國君。
——老大,你看不出我這是為你爭臉、向你表忠?
待孟夏憤懣而退,共尉一臉慍怒,一字一頓的道:“昌公子,寡人在此承諾你,對於你今日遇襲之事絕對會給你一個交待,但你也要注意自己言辭,此乃臨江王國,不是你大楚之地。”
共尉這番話不僅說的擲地有聲,也將心思暴露無遺,——大楚是大楚,臨江王國是臨江王國,你在這兒少嗶嗶。
“這麼說臨江王國不是大楚之地了?嗬嗬嗬,怪不得而今楚漢相爭,我父王屢屢下詔讓你出兵襄助,你卻一味推諉拖延。怎麼,臨江王,莫非我大楚兵甲不夠堅利,將士不夠勇猛,不足以讓臨江王國俯首稱臣了?你卻不要忘了九江王英布前車之鑒!”
麵對項昌威脅之意畢露的話語,共尉胖臉一沉:“項昌,看在你是大楚長公子的份上,我對你一再忍讓,你休要太過放肆。我臨江王國是霸王所封,但一直與你大楚平起平坐。你大楚兵革堅利,我臨江王國,劍也未嘗不利。”
孟夏麾下將士也齊齊對項昌使者團騎兵怒目而視,向前逼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