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竫舟趴在床上,腰部及以下滿是血汙。
白鳴風利落地為步竫舟剪開血衣,仔仔細細清理傷口並且上藥。
作為專業的行刑人,二人的確是手下留情了。
板子落下的聲音聽著滲人,實則虛之,否則五十廷杖早已接近骨斷腰折。
六嬸年紀大了,越來越看不得親近之人受罪。
前有寧君哲死而複生,後有步竫舟飛來橫禍。
此時此刻,她對這位皇帝陛下的怨念,比奈何橋下忘川河中,那些不願投胎轉世的鬼還深。
“都說伴君如伴虎……當初王爺要是探完病就回蔚景該多好,就不會有現在這些事了……”
步竫舟見六嬸控製不住眼淚一汪一汪地流,不以為然地無力勾唇。
話也不是如此說,若是當時便回了蔚景,隻怕阿哲也沒命活到現在了。
且他如今還能仗著從龍之功免去一死,若是沒有,隻怕遠在蔚景也未必有安生日子過。
“不放人就不放人吧,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冤枉人呢?!這好好的人要是打殘了,往後可怎麼辦啊……”
六嬸又一想到不過就是為離開京都這麼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而招來殺身之禍,更是不能理解得又氣又恨。
寧君哲跪坐在床前,雙手牢牢握住步竫舟垂在床外的手掌。
那寬厚的掌中充滿濕滑的汗液,隨著白鳴風的診治源源不斷往外冒。
他知道步竫舟疼得厲害,可步竫舟隻是輕輕皺眉,清冷蒼白的麵孔毫無痛色,眼底唯有心疼。
“阿哲,彆哭。”
步竫舟輕聲安慰,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視線卻越過眾人,落在門扉外的侍衛身上。
最終欲言又止,朝寧君哲露出一絲慘白的笑意,眸光幽深,意味深長。
寧君哲見狀,皺眉微愣後有所領會。
這才細細回想方才的細枝末節,又看向同樣諱莫如深的白鳴風,幡然醒悟。
他驀然一笑,隻是這笑伴隨著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顯得不是特彆好看。
步竫舟見寧君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總算安心閉眼睡去。
六嬸一番言論後,看步竫舟和白鳴風皆露出一副不可言說的高深表情。
下意識當真以為步竫舟的身體落下殘疾,在某些方麵力不從心。
一臉為難地三番四次張嘴想問白鳴風,都礙於寧君哲在場問不出口。
深深長歎後,最終暗自抹淚轉身離開臥房。
她還是看看能做個什麼補湯,先讓王爺把傷養好吧。
現如今明王府就是一個受人看管的牢籠,傷口處理完,寧君哲問白鳴風是否要回鳴風院。
言下之意還是讓他能避則避,以免徒受牽連。
白鳴風慢悠悠淨手,挑眉不以為然。
“醫者仁心,自然是哪裡需要往哪兒去。
我如今所有家當皆在王府後院兒,若要回去,外麵的侍衛我是驅遣不動的,還是待在這兒吧!”
語罷,他收拾好醫藥箱,腳步沉重兀自往客房走。
月落星稀,步竫舟悠悠轉醒。
以往王府上下一到黃昏便會點燈,今夜唯有臥房與客房外的長廊處蜿蜒起兩條燈龍。
眾帶刀侍衛兢兢業業立在王府各個角落,儘忠職守。
昏黑夜幕中,隻隱約可見一道道黑影如鬆挺立。
寧君哲趴在床沿邊兒上,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六嬸坐在小軒窗的矮榻上,單手撐著腦袋也時不時點頭打著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