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予置若罔聞,跪得端端正正,紋絲不動。
什麼諸事繁忙,不過就是步成叡用來擋她的借口。
他既不見,她便一直跪著,直到他願意見她為止。
路公公此前一直跟在玉祿身邊,耳濡目染亦將宮中許多人事看得分明。
後宮中的女人猶如天上的雲彩,數不勝數。
可如此任性,還能被陛下寵愛多年的,賢貴妃是獨一個。
他方才進殿,隻說貴妃娘娘仍在外頭跪著,旁的什麼話也沒說,便察覺到陛下似有不忍。
賢貴妃又是個固執倔強的人,隻怕還得跪上個一時半刻。
可見屆時陛下見或不見,還真兩說。
作為奴才,他自然不能讓貴妃娘娘餓著肚子麵聖。
路公公無奈一歎,俯身去扶雲若,趁機湊在她耳邊意有所指地低語。
“雲姑姑,貴妃娘娘已然跪了許久,此刻隻怕是口乾舌燥,饑腸轆轆。
索性陛下這會兒不得空,你不若先回美人殿備些吃食,好歹讓娘娘墊墊不是?”
常伴君側之人最能揣測聖意,雲若聽聞路公公的話,當即心領神會。
她亦跟著跪了兩個時辰,此刻不過微微一動,雙膝立刻傳來劇烈的酸痛。
她的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皺起,徐徐牽出一抹萬分感激的笑意“雲若謝公公提醒,我這就回去準備。”
一切正如路公公所料,雲若做好了吃食送來,兩人好說歹說,秦予就是滴水不沾。
時刻關注殿外動靜的步成叡,到底坐不住,起身行至殿門。
雲若和路公公見了他,心照不宣對視一眼,匆匆福身行禮。
秦予注視著眼前的明黃長靴,緩緩抬頭,開門見山表明來意,語氣格外平靜。
“陛下,臣妾聽聞赫連珩心思深沉,性情詭譎,彥兒綠鬢紅顏,未諳世事,二人並不合襯。”
步成叡居高臨下俯視她,眉目冷肅,語氣亦無波無瀾。
“雲若,扶貴妃娘娘起來說話。”
雲若剛剛伸手要扶秦予,就被她靈敏地側身躲過。
她雙眸定定地注視著步成叡,無聲堅持。
他素來知她倔強,本念著她跪了這麼久,又疼又餓,意欲讓她進殿說話。
卻不想自己的一片心意,對方絲毫不領受。
他亦有些薄怒,索性便依著她的性子,任由跪著。
“貴妃此言,朕倒覺二人長短相濟,頗為適配。
可知是否合襯,非旁人所能斷言。
且朕已允諾闋國使臣,等彥兒冬日及笄,便行婚嫁,闋國的迎親隊伍亦會準時入京。
朕是天子,一言九鼎。
你貴為貴妃,身份尊貴,如此在殿外長跪不起,實在有失體統。
雲若,扶貴妃回去。”
語罷,他毫不猶豫轉身,又欲進殿。
她連忙伸出手,抓住他的一角龍袍。
“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錯,陛下要罰便罰臣妾,臣妾絕無怨言,臣妾隻求陛下收回成命。”
拎著食盒的雲若見秦予主動認錯,眼裡心裡滿是心疼。
她急切地張了張嘴,欲為小姐辯解幾句,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
身為小姐的陪嫁丫頭,小姐是否與步成驍有染,她最是清楚。
可也正因她與小姐親近,她說的話,才最沒有可信度。
她若貿然開口,隻會惹得步成叡更加不快。
步成叡駐足回身,凝視著秦予此時此刻卑微祈求的麵孔,暗自咬牙,五味雜陳。
從前她倔強清冷,哪怕在閨房之事上,亦未有過嬌柔示弱。
他曾經以為,在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人事,能讓她在他麵前流露出脆弱無助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