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問教規矩的尚宮:“難不成見我自家侄女兒還得三跪九叩的行大禮?”
跪她?那丫頭片子也不怕折了壽!沒時運克死爹娘的東西。
教規矩的尚宮板著一張棺材臉:“見謝美人是不用行三跪九叩大禮,可你也得學會了,萬一路上遇見皇上呢?你要學不會,到時候亂了規矩禮數,那可是要砍頭的。”
見到皇上?
謝夫人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老老實實接著練磕頭。
她事先想了一肚子的話,見了謝寧要怎麼說。一定得先聲奪人,不能讓她擺什麼妃子娘娘的架子,先給她個下馬威,自己可是她的親嬸子,長輩焉能不敬?
得提點她可彆忘本,沒有娘家依靠她的榮華富貴也不會長久。世上哪有一枝獨秀的道理?宮外頭也得有人幫襯著才行啊。趁著她現在有身孕,趕緊著給皇上吹吹枕頭風,討點真金白銀的好處才對。
自家男人沒有那死鬼老大的本事,大半輩子都窩在衙門裡做個小吏,謝家早就風光不在了,一天一天地在走下坡路。可現在有個侄女兒出息了,提攜一下自家叔叔,謀個有油水有權勢的官兒當當才對啊。
可這些念頭這些想法,進了宮門謝夫人就都想不起來了,腦子裡一團亂轟轟的,耳邊也是嗡嗡的好像有什麼聲音一直在響。
進了永安宮的宮門,繞過正殿,到了謝寧現在起居安寢的後殿。謝寧坐在正中的位置,隔著一道簾子,謝夫人連她的身形都看不清楚。領路的宮女在她肩膀上微微一按,謝夫人身不由己撲通跪下,按著尚宮教的行了叩拜大禮,嘴裡木木的,已經背熟的套話就說了出來。
“民婦謝劉氏請貴人安。”
和謝劉氏不一樣,雖然隔著一道簾子,可是從簾子這一邊看,卻能把簾子外的人看的很清楚。謝寧聽到她的聲音時還有些愣神。
雖然舅舅家與謝家不是一個鎮子,可是畢竟是同個州府,鄉音相近。謝氏官話講的不熟,鄉音很重。謝寧有好久好久沒有聽到熟悉的鄉音了,雖然現在簾子外頭跪的人是那個狗都不愛搭理的嬸子,她還是因為聽到的聲音而出神了。
這聲音讓她想到了舅舅家老家的舊宅子,大清早天快亮的時候家中的下人就早早起身,挑水、劈柴、洗衣燒飯,隔著院牆還能聽到巷子裡鄰家婦人們的聲音,響亮潑辣,說話聲音又快,就好象放鞭炮一樣。
連舅母說起話來,也會帶著相近的口音。
旁人都說嚴父慈母,在林家就倒個兒了。舅舅倒是老好人,挺好說話的。舅母就比較厲害,全家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是她管著。
謝寧回過神,輕聲說:“免禮。”
外頭謝劉氏這才被宮女拉扯著扶起來。
她有些暈頭轉向的,剛直起身想左右打量一二,正撞上宮女冷冰冰的目光,連忙又把頭低下去。
“嬸子這麼老遠來京城,一路勞頓辛苦了,家裡好嗎?”
謝劉氏結結巴巴地說:“不辛苦,不辛苦,家裡都平安。貴人在宮裡,一切都好吧?”
一旁宮女和一個有年紀的尚宮聽了這話,都皺了起眉頭,謝劉氏頓時又惶恐起來。
“我在宮裡一切都好。”
這些話都是官樣套話,下麵謝劉氏還有一大篇話想說,可是就像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一樣,就是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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