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影的安慰下,攤主漸漸回了魂,雖然說話還是哆嗦。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今天一早……他們就抱怨著又困又累……”
攤主稍稍抬眼,偷瞥了池穢一眼,“興許是早上起得太早……這會兒都回家休息了吧……”
池穢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倏然抬眸,直視著攤主昏黃渾濁的眸子,“那你不覺得累嗎?”
攤主猛地躲開視線,轉移注意力似的扣著自己的手指甲,“我……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
池穢略一揚眉,聽懂了言外之意。
他很累,但他不敢喊累。
“你覺得陳阿雞是個怎樣的人?”池穢又拋出一個新的問題。
聞言,攤主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好像這是一個極其難答的問題。
池穢也不急,耐心地等著他的回答。
攤主張了張口,聲音又粗又啞,“鎮長他……他對我們很好……”
池穢忽而笑了,笑得溫柔極了,“我問的是,他是個怎樣的人,不是他對你們好不好。”
攤主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一片慘白。
“彆急,我們等你慢慢說。”池穢好心提醒道。
好在祁影及時出聲,“池同學,你彆嚇他。”
池穢淡然收回視線,和柏寂野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如果你還想救他們,那你最好彆說假話。”池穢依舊笑眯眯的模樣,“畢竟後果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或許你可以試試?”
攤主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被徹底擊潰,他垂著頭,眼淚和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掉,“我說……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們……”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攤主絕望地抬起頭,“他……不是一個好人……我們都不是……”
“什麼叫不是好人?”柏寂野問。
話音剛落,攤主就仿佛在一瞬之間被抽乾了渾身的力氣,唯有間或一輪的眼睛迷茫又空洞地盯著太陽升起的方向。
祁影驚呼一聲,連忙去扶他。
剛一湊近,他就發出了一道更加尖利的叫聲。
劉光強也走上前,在看清攤主的那張臉後,猛地後退了好幾個步子。
“他的臉……”
彼時,攤主原先宛若利刃雕刻過的滄桑麵龐,卻在此時此刻糊滿了紅色濃漿。
正順著脖頸一點一滴地,堪比泥石流般往下流淌。
整張臉變得麵目全非,猙獰而詭異。
濃漿發了瘋似的掠奪了攤主的全部呼吸,但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
反而愈演愈烈,越發瘋狂肆意。
攤主羸弱的身軀開始扭曲,拚命掙紮,渾身蜷縮在一起,像個最原始的動物一樣嘶吼。
任憑祁影怎麼努力,都掃不開這粘稠而沾著血腥味的濃漿。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
它們是想讓他死!
淒厲的叫聲依舊,然後變得微弱,轉為呻吟,繼而隻剩喘息。
最後歸於死寂。
祁影的眼眶倏地變紅,更襯得那張娃娃臉稚氣極了,“你們為什麼不救他?”
柏寂野歎了口氣,“沒用的。”
祁影茫然不解,“為什麼?”
柏寂野指了指後巷幾間並排錯落的茅草房,“剛剛在等待的間隙,那個地方,我們看到了無數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祁影,我們救不了他,也救不了那些人。”
祁影動了動唇,卻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