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來到這間辦公室,已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虞青楓依舊坐在他正對麵的位置,雙手交疊,搭在桌沿。
他的目光透過薄薄的鏡片掃射過來,落在池穢臉上的每一寸破綻,仿佛要把他看穿。
良久,他笑著開口,語氣還算真誠,“還記得上次坐在這裡,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池穢猶豫地點點頭,反問他,“今天是我能夠名正言順地離開係統的日子嗎?”
虞青楓下意識挑起半邊眉,抽出右手,把玩著桌上的小杯盞,帶著漫不經心的從容,“不是這句話。”
“那天我告訴過你,真正的共情能力是不需要偽裝的,你騙得了彆人,但你騙不了我。”
他刻意頓了一下,似乎是為了給自己一點緩衝的時間,又或許隻是單純地停頓,沒有彆的意味。
他說“現在,我想收回當初那句話。”
虞青楓似笑非笑的眸子,覆著一層薄薄的水光,把所有情緒都罩在裡頭,讓人看得不太真切。
池穢不解地仰起頭,等待著他的後文。
不曾想,虞青楓卻沒打算往下說了。
“為什麼?”
池穢的雙手藏匿在桌子下麵,無意識地死死蜷起,暴露出他內心的慌亂及不安。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都隱隱發顫。
聞言,虞青楓站了起來,走到辦公室靠牆位置的保險箱旁,彎腰,從裡麵取出一份用牛皮紙袋裝著的東西,遞到池穢手中。
“從裡麵挑出你的那份,可以銷毀了。”
池穢狐疑地睨他一眼,伸手去拆袋子。
——那是他來到係統第一天,虞青楓要求他填寫的個人信息調查表。
袋子裡有厚厚一疊,池穢一張一張地往下翻。
名字或是熟悉,或是陌生,都將成為過往,以至於他不曾猶豫分毫。
直到,看到某個毫不相乾的名字。
池穢撚起紙張邊角,下意識讀出了那個名字,“劉光強……”
他扭頭,看向虞青楓,問,“他是誰?”
為什麼我在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會發自內心地感到難過?
虞青楓淡然回視,說“一個無關緊要的玩家而已。”
池穢僵直地站在那裡,始終保持著原先的姿勢沒有動。胳膊半舉著,甚至開始發酸發麻,可他的腦海中就是找不到一丁半點關於劉光強的回憶。
是他多想了嗎?
也許吧。
池穢自嘲地笑了笑,把劉光強的個人信息表放回去,然後從中找出了自己的那一張。
“恭喜你,自由了。”虞青楓說。
“……”
奇怪,明明當初千方百計地想要離開,而今目的達成了,他卻笑不出來。
池穢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像是隨口一提,為了轉移話題似的,“這裡麵怎麼沒有陶花箋的?”
虞青楓提醒他,“你在醫院裡陪了柏寂野一天一夜,那時候她就離開了。”
虞青楓還記得那天,陶花箋取回個人信息表,隨後毫不猶豫地點火燒了。
就在這個地方,彼時池穢腳底下的位置,昨天傍晚還殘留著紙張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