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史湘雲回了大觀園請客,大家熱鬨起來,一時也說不完。隻這老祖宗和眾人去了,筵席也散了。就輪到她們詩社的詩仙、詩豪、詩聖、詩魔們,上場表演了。
隻見昨晚寶釵和湘雲擬就的那十二個菊花詩題,已經被湘雲取了來,親自用花針,綰在了藕香榭的那麵牆上。
那邊湘雲又請了襲人、紫娟、司棋、侍書、入畫、鶯兒、翠墨等大丫鬟,一處入了席,向下就拜了下去。唬得那一群丫頭趕緊離席待要跪下去,隻聽那湘雲嬌聲說道
“今兒個隻敘情義,不關禮數。哪位姐姐要行禮,就不是我湘雲的姐姐,竟是那見了外的陌路人了。”
聽湘雲這麼一說,眾人這才作罷,揖了萬福,重新入了席。
惜春見那婆子、小丫頭等兀自站著,就叫人去暖香塢裡,抱了兩條長長大大的花氈,在那竹橋山坡的桂樹下鋪了,那答應的婆子、小丫頭們也坐下了。隻管隨意吃喝,等使喚了再上來不遲。
那妙玉遠遠在山上見了,雙手合十,口頌阿彌陀佛,自言自語道
“這樣才好,這樣才好!”
那蓮心兀自不解,就問著師父說
“師父一向不喜往那人多的地方去,今日怎麼稱讚其好來了?”
隻聽妙玉對蓮心說道
“那人多的地方,自然沒什麼好。還記得有那個開了悟的比丘居士說過,雞鴨多的地方糞多;女人多的地方話多。師父倒要給他再續一句男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那蓮心也是個沒經曆的,就問了師父道“這話是怎麼說的?”
隻聽妙玉緩緩說道
“那石頭記的作者,借寶玉之口一味太抬高那些沒結婚的女子,貶低結了婚的女子,自然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的。可那貶低的話,背後才是正見正道,我還記得寶二爺那原話是這麼說的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出了嫁,一旦沾染了男人,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不好的毛病來。這話後半句,那一旦沾染了男人,才是真因。有了那因,才有這果。她寶二爺也是個男人,好在他還沒迷失自性,還有一份真心在,那世上的男人,竟是那最臟的東西。所以才有臭男人一說。你看這賈府裡的這些男人,那東府自不必說,就是這榮國府,上自大老爺賈赦,下到那賈璉,連那賈環算上,有哪個是那乾淨的。那不乾淨倒不是隻說那身子,還在那被蒙蔽了的心,不乾淨了。這個才是那要緊的。”
蓮心被師父這麼一說,
更糊塗了。
那妙玉見蓮心糊塗地應著,就知是沒明白,其實男人是個什麼,她妙玉也還沒完全明白,隻是聽師姐妙可這麼說著,也覺得深有道理罷了。
這妙玉原不是為這個,隻因惜春對婆子、小丫頭等下人的那份慈悲心,打動了妙玉。須知師父觀世音菩薩是最講這一條的,出家人慈悲為懷,那沒有出家的,若是也能有一份慈悲心,也是居家的佛菩薩了。
不說這山上主仆二人如何看熱鬨,單說那山下藕香榭的那些桂樹下,那一群小姐、姑娘、婆子、丫鬟們,狠吃了一頓大閘蟹,那透天的濃香,把那邊上的桂樹,都勾帶得不能清靜了,湘雲這時,才取了詩題掛在了那一麵藕香榭朝湖麵的牆上。
眾人看了都稱新奇。
隻怕做不出好的來。
那湘雲又把那三不限說了。
寶玉第一個回道
這樣才是正理,我也最不喜歡拘束著作詩,那白樂天要是隨了那唐人的時體,於那格律上也拘束了,如那窮講究的杜少陵一般摳字眼,隻怕是連半數的詩,也未必能有。”
黛玉這時刻為了鎮住那極寒的螃蟹,就多吃了幾杯老酒。有那沒看到的,還以為黛玉啥都沒吃,他哪裡知道,黛玉因上次海棠詩會被寶釵奪了魁首,這次是無論如何也要扳回來,才偷偷多吃了幾杯,又拿那螃蟹的肉壓住了。這才避了人,一個去那藕香榭的水邊,在那繡墩上,依靠著欄杆坐著,手裡拿了釣竿釣魚。
寶釵卻拿了桂花,俯了向水一邊的窗檻,掐了桂花那金黃的長蕊,一點點擲向那近窗的幽碧的水麵。引得那遊魚浮上來唼喋著爭搶。那“無事忙”的寶二爺,這會子更忙了,一會看黛玉釣魚被嫌棄了走開,又去那寶釵處,討來那桂蕊,也丟了湖水裡,勾引那些魚兒來鬨。
那湘雲和翠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