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寶玉到了黛玉處,
寶釵寶琴邢岫煙等眾人,
猶在敘家常。
半日後叫了詩瘋子湘雲,
和詩呆子香菱一起來,
聽寶琴念外國人寫得古詩。
有人就說這外國人不是彆人,就是寶琴自己。“外國美人”這個事是寶琴提起來的。黛玉直言揭穿寶琴,說她撒謊,家都搬來了,沒把“外國美人”那篇詩帶來顯然是是假,寶琴一下子臉紅起來,低頭不語。
那真真國、假假國,這“外國美人”的故事,多數也是寶琴杜撰出來的,這種裝扮的外國美人她見過,估計是真,但這詩作可能是她自己所作,借由外國美人的事說出來罷了,想必寶釵是知道了這一點。寶琴說起這首詩時,稱眾人對它稱奇道異;寶琴新編十首懷古詩,眾人看了亦是稱奇道妙。所以,這十一首詩出自同一人,可能性很大。
這種借他人之口,
敘自己之事的法子,
石頭記的作者是老祖宗。
這會就有麝月來找寶玉,
說是明兒要去舅舅家過生日。
寶玉站起來答應道是。
因問寶釵、寶琴可去。
寶釵道我們不去,
昨兒單送了禮去了。
大家說了一回方散。
寶玉因讓諸姐妹先行,自己落後。黛玉便又叫住他問道“襲人到底多早晚回來。”寶玉道“自然等送了殯才來呢。”黛玉還有話說,又不曾出口,出了一回神,便說道“你去罷。”寶玉也覺心裡有許多話,隻是口裡不知要說什麼,想了一想,也笑道“明兒再說罷。”一麵下了階磯,低頭正欲邁步,複又忙回身問道“如今的夜越發長了,你一夜咳嗽幾遍?醒幾次?”黛玉道“昨兒夜裡好了,隻嗽了兩遍,卻隻睡了四更一個更次,就再不能睡了。”寶玉又笑道“正是有句要緊的話,這會子才想起來。”一麵說,一麵便挨過身來,悄悄道“我想寶姐姐送你的燕窩——”
一語未了,隻見趙姨娘走了進來瞧黛玉,問“姑娘這兩天好?”黛玉便知他是從探春處來,從門前過,順路的人情。黛玉忙賠笑讓座,說“難得姨娘想著,怪冷的,親身走來。”
又忙命倒茶,
一麵又使眼色與寶玉。
寶玉會意,
便走了出來。
正值吃晚飯時,見了王夫人,王夫人又囑他早去。寶玉回來,看晴雯吃了藥。此夕寶玉便不命晴雯挪出暖閣來,自己便在晴雯外邊。又命將熏籠抬至暖閣前,麝月便在熏籠上。一宿無話。
至次日,
天未明時,
晴雯便叫醒麝月道
“你也該醒了,隻是睡不夠!你出去叫人給他預備茶水,我叫醒他就是了。”
麝月忙披衣起來道
“咱們叫起他來,穿好衣裳,抬過這火箱去,再叫他們進來。老嬤嬤們已經說過,不叫他在這屋裡,怕過了病氣。如今他們見咱們擠在一處,又該嘮叨了。”
晴雯道
“我也是這麼說呢。”
二人才叫時,寶玉已醒了,忙起身披衣。麝月先叫進小丫頭子來,收拾妥當了,才命秋紋、檀雲等進來,一同服侍寶玉梳洗畢。
麝月道
“天又陰陰的,
隻怕有雪,
穿那一套氈的罷。”
寶玉點頭,
即時換了衣裳。
小丫頭便用小茶盤捧了一蓋碗建蓮紅棗兒湯來,寶玉喝了兩口。麝月又捧過一小碟法製紫薑來,寶玉噙了一塊,又囑咐了晴雯一回,便往賈母處來。
賈母猶未起來,知道寶玉出門,便開了房門,命寶玉進去。寶玉見賈母身後寶琴麵向裡也睡未醒。賈母見寶玉身上穿著荔色哆羅呢的天馬箭袖,大紅猩猩氈盤金彩繡石青妝緞沿邊的排穗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