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淮愣了愣,沒有否認。
不管是六道骸原本的眼睛,還是被實驗植入的輪回之眼,都如紅藍寶石一般妖異美麗。
至於他自己,被汙染的暖陽雖不再耀眼,但它的本源依舊值得稱讚不是嗎?
即使這隻是依靠幻術製造出來的假象。
六道骸觀察了時淮那麼久,時淮一收回視線,他就猜到了時淮的想法。
該怎麼告訴他,其實庫洛姆的幻術早就失效了呢?
六道骸施施然想到。
看著時淮故作平淡的模樣,六道骸隻是“kufufufu”地笑了幾聲。
當然是不告訴了。
其實活體幻術隻有在時淮身上才能體現它出最大的價值。
六道骸雖有所覬覦,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就像那顆被移植的右眼與他,時淮的軀體與靈魂的適配度堪稱天作之合。
或者換一種說法,時淮比他自己認為得還要擅長並享受操控人心。
無論是自己還是他人,隻要時淮想,他可以讓其義無反顧地去相信任何事物。
縹緲的、離譜的、虛假的。
他都能將其當做真實。
活體幻術在這項能力的加持下,沒有了本該存在的上限。
這是從古至今所有幻術師都會渴望的能力。
那個差點將時淮禁錮於過往的夢境中,一定有那麼一位存在,深知時淮蘊藏可怕的天賦。
在這項天賦尚未成長之前,那個存在便將其鎮壓,逐步引導,直至固步自封。
天賦自此化作時淮最大的缺陷。
它讓時淮在見識過自身的可能性後,依舊堅定不移地認為自己為幻術所克,不擅直麵人心。
毫無疑問,時淮是一位被收養與遺棄打磨過多次的天才。
六道骸那宛若打量小白鼠般的視線直勾勾地盯在時淮身上,不曾激起時淮的一絲情緒。
片刻,他忽然問道“你找到了嗎?”
“沒有。”這次時淮回答地異常利索,平淡的眼底蒙上一層暗色。
他借助六道骸的力量回到最初,一遍又一遍地尋找,不曾發現絲毫異常。
從耀眼的亮橙色火焰炸開實驗室,到他被收養,被形形色色的人們憐惜並教導,再到戰爭爆發,最後一個個不辭而彆……
沒有多餘的觀眾了。
他再一次回想起自己的任性與魯莽,重溫了自己的愚蠢和背叛,說著自以為是的謊言,最後一無所有。
他一次又一次的見證了白的誕生與湮滅。
自始至終,唯一的觀眾隻有作為時淮的自己。
“你真沒用。”時淮嫌棄地瞥了六道骸一眼。
說好幫他把那個人揪出來,結果這家夥現在連他的夢境都看不到。
六道骸久違地幻化出三叉戟,笑眯眯地紮進時淮的胸口,卻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外在的禁製從不是問題。”他揮手散掉幻術,慢悠悠道“問題在於你。”
“即便早已做出選擇,依舊扭捏作態,這可不像你。”
六道骸甚至有些感慨那個能潛移默化壓製時淮的人,在剛好的時間遇到尚未成型的劍胚。
如果那時遇見時淮的是他,那麼時淮斷然不會是現在的模樣。
他會給他一些無傷大雅的特權,放任他肆意生長,看他如何戲弄他人。
也會讓他變得更乖、更聽話。
那樣的時淮也許會更加有趣一點。
六道骸若有所指道“你喪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時淮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手陷入沉思。
他失去過很多東西,但那本就該被時間洪流淹沒。
時淮從未幻想過穿越時空去改變什麼,哪怕看到了十年火箭筒,也從未升起過類似扭轉命運的想法。
就算夢境中他對白有著絕對的掌控權,也不曾做出過什麼夢境以外的事。
所有逝去的東西,都會化作記憶留存。
但如果真的遺失了什麼,而他又沒有察覺到的話……
視線不自覺落到掛在六道骸胸口的半枚指環。
就算隻有半枚,時淮也能輕而易舉地勾勒出完整的指環。
但是……
和夢裡的指環好像不太一樣?
時淮微微皺眉,發現自己居然有點回憶不起夢中指環的模樣。
好像在一次又一次的輪回中,指環本就是模糊不清的。
而他卻一直把它當做正常,忽略了無數次。
時淮盯著指環回想了很久,沒有想起任何東西,也沒有失憶後強行回想的痛苦。
甚至沒有察覺到六道骸拎著指環在他麵前晃悠。
直到帶著黑色手套的手忽然攥緊,指環消失在視線中,時淮才注意到對麵滿眼探究的六道骸。
“你還記得自己的靈魂是如何變得殘缺不堪的嗎?”六道骸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不記得。
時淮微縮的瞳孔告訴了他答案。
“不用回想。”六道骸定定地看著時淮,仿佛要將他那殘破的靈魂納入眼中,“那些記憶已經隨著你失去的靈魂一起遺失了。”
不是平常的遺忘,還有回想起來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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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淮的部分記憶已經徹底遺失,如果沒有人問起,他甚至很難注意到自己是否遺忘過什麼。
“除非能找到遺落的靈魂,可惜靈魂碎片不可能在剝離主體以後獨立存在。”
換句話說,時淮失去的記憶永遠回不來。
六道骸以為自己會看到時淮臉上出現有趣的表情,不曾想時淮隻是平靜地收回視線。
他扭頭歎了口氣“下次說謊記得閉眼。”
六道骸隻是稍有意外,很快就大笑出聲“kufufufu,你還真是個理智的瘋子。”
“好吧。”他語言裡還帶著點可惜,“那個人身上一定有屬於你的事物。”
“與其糾結過去,不如看看現在。我能大概感覺到那件事物與你之間聯係,那或許就是你遺失的碎片也說不定。”
在時淮沉睡之後,自稱切爾貝羅機關的家夥們曾在角落裡隱秘地觀察過他們,隻是她們停留沒多久就失去離開了。
六道骸猜測她們一定有什麼特彆的辦法,能瞬間分辨出這具皮囊之下的人是不是時淮。
也就是那時,六道骸又一次察覺到切爾貝羅機關身上傳來與時淮類似的波動。
“你似乎總能吸引一些不得了的人。”六道骸對著時淮打趣道。
時淮嗬了一聲“你是說我容易吸引變態嗎?我也這麼覺得。”
比如變態的偷窺狂啦、變態的鳳梨啦、變態的怪笑妖精啦……等等等等。
六道骸裝作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依舊淡淡地看著他。
也許雲雀恭彌勾勾手指,時淮就會露出原本瘋狂的一麵,但在六道骸這裡,想讓時淮放下偽裝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