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赫顳夫人睡得很不踏實,哪怕身邊有侍女陪著她也總是在噩夢中驚醒。
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醒了。呆坐了一會兒,赫顳夫人起身穿了衣服,帶著侍女出了朶帳。
朶帳外有點冷,她卻沒回去拿鬥篷,或許她就需要冷一些,讓自己也能從“噩夢”中清醒過來。
此時的寨拉穆部落,很多人都已經起來了。亞罕不是一個舒適得可以讓人睡懶覺的地方。
剛來這裡的時候,赫顳夫人特彆不習慣。朶帳不隔音,哪怕是深夜,也不會絕對的安靜,周圍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聲音,吵得人無法安眠。
天不亮,周圍的嘈雜就會更明顯,更是攪得人不得不早醒。
但一個月過去,赫顳夫人卻習慣了這樣的嘈雜,就是塔琪蘭都驚訝於母親對這裡的適應之快。
相比赫顳夫人這半生的養尊處優,塔琪蘭是真正吃過苦頭的。
14歲,她就去了伊甸“留學”。作為一名來自威尼大部的術法學學生,塔琪蘭在伊甸卻不會受到什麼優待。
後來,她又遇到了黎奈瓦……
所有曾經經曆過的悲傷與苦難,讓她在亞罕、在寨拉穆部落、在泰拉逽身邊得到了救贖。
所以塔琪蘭喜歡亞罕,更願意生活在這裡。
但和她不一樣,母親13歲成為父親的第四夫人後就一直很得寵,從未吃過什麼苦,卻也能如此快地適應亞罕的荒涼,她是敬佩的。
其實,赫顳夫人不會告訴塔琪蘭,在成為第四夫人直到那個男人死去,他的兒子成為大司,那30年她過得是多麼的心力憔瘁。
在那個男人麵前,她要始終保持對他的眷戀與崇拜,要永遠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那樣,把那個男人當成是自己的天,自己的一切。
因為隻有這樣,那個男人才能更喜歡庇護她,和她給他生下的孩子。
可即便這樣,她的孩子也隻保住了兩個。
就如塔琪蘭在伊甸吃的苦從來不會告訴母親和哥哥,赫顳夫人也不會把她心裡的苦告訴自己的兒女。
赫顳夫人走出來,部落裡看到她的人都會向她打個招呼。女人會對她笑,男人隻是微微點個頭,不會多說一句話。
帝瑪塔人直接、熱情,但在男女關係上,絕大多數人都有他們秉持的自律和原則。
赫顳夫人是塔琪蘭大師的母親,就絕對不會有人去冒犯她,哪怕她風韻猶存,哪怕她在許多人眼裡依舊貌美,甚至不輸她的女兒。
赫顳夫人漫無目的,也沒有想去的地方,就是出來走走,透透氣。
剛走到頭領朶帳附近,一個壯碩的男人從頭領朶帳裡走了出來,赫顳夫人愣住了,腳步也停了。
男人穿著獸皮短褲,獸皮坎肩,露在外的緊實肌肉蘊含著絕對的力量。
男人的臉看上去不年輕了,昨天赫顳夫人隻注意到了對方的眼睛,和對方緊貼著她的充滿了雄性氣息的胸膛。
此刻,她才發現,男人明顯比泰拉逽要年長。
阿木音剛走出頭領朶帳,眼角掃到的一個人影就令他頓時駐足。轉頭看去,他也愣了。
抬頭看看天,明顯還早,這麼早就起來了?
想到對方昨天剛遇到危險,難道是因為還在害怕,所以睡不著?阿木音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下頭領朶帳前的台階,朝對方走了過去。
赫顳夫人在對方目標明確地朝自己走來時,心跳莫名地開始加速。她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不然身體為什麼這麼熱,不然她的臉為什麼這麼燙,似乎連耳尖都在燃燒。
走到半道,阿木音突然停了下來,轉身往回走了。那一刻,赫顳夫人從身到心急劇冷卻了下來。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兩口氣,再睜開之後,眼裡再無一絲的波瀾。
她微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出沒多遠,身後傳來一道粗啞的男聲“夫人。”
帶著某個男人令她熟悉的,有著濃重帝瑪塔口音的伊甸語。
赫顳夫人的眼睛微微睜大,卻沒有轉身。
身後有漸近的腳步聲,身材高壯的男人手裡拿著一件銀灰色的鬥篷走到她麵前,抖開鬥篷,裹在了她的身上,攏緊,隨後繞過她走了,沒留下一句話。
赫顳夫人拽著充滿了雄性氣息的鬥篷,轉過身,就那樣怔怔地看著男人越走越遠,心,幾乎要跳出胸腔。
鬥篷很長,很大,可不管是走遠的阿木音還是一直呆站在原地的赫顳夫人,都沒有去關心鬥篷拖在地上會不會弄臟。
※
“薩默,我覺得……”
穆仲夏正在看手中的毛線,聽到塔琪蘭猶豫的聲音,他抬起頭“怎麼了?”
塔琪蘭歎了口氣“我覺得,我母親可能是真的被嚇到了。
她這幾天一直鬱鬱寡歡的,聽她的侍女說,她晚上睡得很不好。”
穆仲夏放下手裡的毛線,感同身受道“哪怕是聽著,我都覺得怕。
來到亞罕這麼久,咱們也就遇到過一次獸群襲擊。
那一次我們還帶了很多侍衛,後來泰瑟爾和泰拉逽他們又及時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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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泰瑟爾說,赫顳夫人遇到的牤敖有三隻角,體型有兩個木宰那麼大,皮還又厚又硬的,也不怪赫顳夫人會嚇到。”
塔琪蘭又歎道“我想和她談談,她一直說沒事。我現在懷著孩子,晚上她也不要我陪她。”
穆仲夏想想說“最近大家都忙,你也懷孕了,赫顳夫人第一次來亞罕,確實是有點怠慢了。
不如讓泰拉逽找幾個不是太忙的,陪夫人再去打一次獵,說不定多打幾隻獵物,夫人就沒事了。”
塔琪蘭搖頭先拒絕“雪季快到了,大家都很忙。”
他們帶來的威尼大部的侍衛在亞罕確實是不夠看,但塔琪蘭也不想為難泰拉逽。
穆仲夏安撫道“雪季前部落也不是人人都要出去狩獵的。
據我所知,雄鷹衛就不是集體都要出動。實在不行就輪班。
赫顳夫人是您的母親,她受了驚嚇,部落有責任照顧她,讓她開心起來。
這件事我來跟泰瑟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