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能,”傅墨卿同是頓了一下,說的斬釘截鐵:“便是臣觀星有誤,配不上這國師之位,甘願領罰。”
這話說的篤定,一國國師竟用自己的一身榮辱來斷言祈福的結果,想來此預言定當勢在必行。
若當真能夠為這天下黎民祈得甘霖,那之前的謠傳便會不攻自破,而百姓生活直線提升,隻會感恩。
但這話卻是將南淩天整個放在了火上烤,他應若當真未降雨那勢必會讓流言更紛亂張狂,傅墨卿雖說聽憑處置但那時百姓怎麼想,隻會說他這個帝王惱羞成怒罷了!
到那時,眼下已然對他這個天子憤憤的百姓哪裡還會覺有國師之責,不過是他這個天子不被天下承認罷了,到那時傅墨卿就算再如何重罰,他的顏麵都已然收不回來了。
但若是他不應,當今朝堂便會有所不滿甚至猜忌,不滿於他明知可行卻不行,猜忌他是否怕皇權異位而怯懦不行,生生將如此好機會白白錯過。
他內心氣急麵上卻生生起了一抹笑意,南淩天有些好笑道:
“領罰?國師大人向來通天曉理自然不會錯,但不知這天下百姓的流言國師大人是否能堵的住?”
南淩天似談論般娓娓道來,非得引了傅墨卿說出什麼才願意將昨日那個農戶提上來。
畢竟,傅墨卿眼下說的越冠冕堂皇一會兒便越是站不住腳。
“陛下您才是這天下君主,百姓說什麼全取決於您。”
這是逼他就範?
南淩天心念微閃,嘴邊笑意更添上幾分諷刺,似聽到什麼荒唐話語,話音很重道:
“取決於朕?”
他笑,說著站起了身道:“國師大人,當真是取決於朕嗎?”
南淩天眉心微皺,似在尋求他所問的答案,但卻未等被問話之人開口,轉而向著大殿的入口高聲道:“把人給帶上來!”
這往日裡都是白公公奉旨傳話的,眼下竟是也不用他來傳了,南淩天自個兒便喊了起來。
大殿之中的朝臣皆噤聲向著門外看去,傅墨卿也隨著轉頭,他昨日便已然知曉了南淩天將白公公放出宮門的消息,後者在宮外的一舉一動他皆派人盯著,所以瞧的分明。
白明德昨日帶回宮的不過是個平白攤上事兒的百姓,經過昨夜的問詢想來是憋著什麼壞水想在這朝堂放出來呢。
不過也好,至少這已然步至大殿門口的百姓,可以免與一死。
大殿入口,兩根金龍盤踞的雕花木柱中間,一個穿著破爛的身影緩緩行至堂內,來人怯懦著身影似乎很怕,自然也沒見過這般場麵的農戶已然驚恐極了。
昨日自他說出自己背後另有其人之後,陛下便下旨將他關押了,雖昨日未死但眼下這般場景一看便是要當麵對峙來了。
他連國師大人像什麼模樣都不清楚,又怎麼能夠禁得住這般對峙呢?
但幸而,他回想著昨日大牢之內麗妃娘娘的丫鬟來檢驗他是否已被看牢,無意間透露過什麼,說國師大人是朝中唯一身著墨色衣袍之人。
他膽怯的抬眼看向眼前正一個個扭頭過來看他的大臣,在一堆絳紫色與磚紅色之間終於看到了站在為首的那唯一一位墨服之人。
他心下鬆了口氣,將將要喪命的恐懼感鬆了一下,但轉而隨之而來的卻是滿心愧疚。
雖這位大臣不會如他一介螻蟻一般即可喪命,但想來也不會好到哪去,他昨日便覺得他們眼下這個皇帝確實不是個好的。
農戶緩緩走著,縮寫身子不敢抬頭,見他走的實在過於慢了身後侍衛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但他眼下就是驚懼又是愧疚,忽然經這猛地一推,竟徑直的向前撲了過去。
他如此窮酸模樣,身上又散發著汗液被捂了一夜的臭味,自然沒人想靠近他,見他撲來站在他身旁的大臣們忙向後退了幾步,無人去扶。
農戶也是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忙站了起來。
南淩天看著他如此模樣,一時也沒了耐性,使著眼色叫侍衛們提著衣服將那農戶給提到了最近處的堂下。
“說吧,將你昨日所說的話再說一遍,在這文武百官在傅愛卿麵前再說一遍。”
南淩天說這話時的威嚴極甚,堂下這個看起來快要被嚇破膽的賤民更是添了他的優越感,於是乎出口的話便更是命令十足。
農戶向著墨色衣袍的方向望了望,抬眼想看看這人到底長的什麼模樣,畢竟他將要出口的話可能會讓對的與自己換命。
他雖是冤枉的被迫無奈的,但眼下身旁不遠處站著的這個墨服之人或許有何嘗不是?
農戶抬眼去看,但墨服之上的這張臉卻讓他驚在了原地,他怔愣半晌腦中憶起的是麵前此人那些一壺清水向他遞來。
農戶當時抱著他那個還小的女兒,沒了水源懷中的小人兒已然呼吸微弱,整個人乾瘦的嘴唇更是開裂的沒有血色,可能下一瞬就會永遠的閉上眼睛。
但他卻在這時見到了麵前忽然多出的一壺水,這壺水救活了她的小女兒,麼維持了他們家幾日的生計,將快要渴死的家人都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他記得,那時就是麵前的這張臉。
農戶看了半晌,傅墨卿也低頭看他,他的眼中沒有旁人的嫌棄厭惡,有的隻是會悲天憫人般溫潤的謀子。
隻到有人來催,白公公見他半晌未發一言,忍不住提醒道:“咱家勸你還是說了實話,也好免了皮肉之苦。”
這話其實是說出來嚇唬他的,但農戶卻壓根沒聽到他說的什麼皮肉不皮肉的,似隻聽到了前半句似的,忽然怯懦的麵上帶上了孤注一擲的神色,正色道:
“陛下,草民不知何罪之有?”
但他的話出口卻讓等著他開口的南淩天蹙了眉頭,不等他說什麼白公公已然很是有眼力的開口來問了。
“你這草民,難道要人親自點醒了你你才肯說嗎?彆忘了若不是旁人指使你身為散布謠言者合該杖殺!”
堂上朝臣聞言一時有些不明所以,皆盯著這位不知為何被抓上堂來的農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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