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大理寺內牢的前九層是叫囂與吵鬨引來的可怖,那麼這第七層便是與之截然不同。
這兒關押的犯人大多一個人一間牢獄,他們眼神死寂,也不屑於叫喊就好似認命了般,看著他們這一眾黑衣黑袍的人亦沒有半分探究的心思,有些睜著眼睛的便靜靜將目光追隨著她們。
但是更多的是毫無反應,好像這事上之事已然與他們毫無乾係,生死看淡。
或許他們眼下所受最重的刑法是像個木頭一般的活著,那鐵鏈的位置好似經過計算,讓他們連靠牆都做不到,甚至剝奪了他們死亡的權利。
牢獄那漆黑的牆麵上,一盞盞的油火被人點亮,將牆麵之上那形狀怪異的圖案映照的十分鮮明。
那模樣好似是什麼東西噴濺了上去,而後經過歲月的沉積,而緩緩變黑,最後將這整麵的牆都染成了黑的。
而這些黑色的噴濺物,原本該是紅色,流淌在旁人的身體之內,本該是溫熱的。
鼻尖的血腥味愈發濃烈,甚至不知從何處傳來一絲腐臭味,楚攸寧皺著眉頭繼續走著,到了七層以後她們便很明顯的察覺了這過道明顯的向下延伸著,甚至出現了台階。
再往後,鼻腔之內能夠感受到的腥味便愈發濃重,且如此清晰往下的感覺若是以罪犯之身經過,不論是心理還是身體的感受,都將叫人更加的絕望。
據傳,這大理寺內牢之中一旦下至八層以後,便隻有進沒有出去的命了,不是所犯罪惡深重便是在這酷刑之下還未來得及招供便喪了命。
楚攸寧的腳步向前緩緩走著,離了七層之後她們腳下所落下的步子所引起的回蕩之聲便愈發大了一些,地麵之上傳到耳中雖沒有那般響徹耳際,但確實愈發的清晰了。
待入了拐角,想象之中的牢籠卻未似預想之中的映入眼簾,而是映著火光仍是傳來的陰寒之氣。
麵前,那整麵的牆麵之上,是各式各樣沾滿了鮮血發黑發汙的刑具,在這滿牆的刑具之側,更有散發著陰寒之氣的匕首與長刀,在這火光之下散發著寒光。
那些刑具與匕首大多模樣奇特,種類之多叫人叫人都有一種驚懼之感油然升起,刑具之上更甚的還帶有人的皮肉,就這般堂而皇之的入了眼。
這些是裕國之中眼下現有的所有刑具,從輕到重全在此處,甚至還有身為國師的傅墨卿現今都未曾見過的殘忍之刑法。
傅墨卿轉身向前邁了一步,麵相楚攸寧以身形擋住了她的視線,這些東西楚攸寧大多該是從未見過,但是如此眾多數量的刑具放在一處,就算不知它的確切使用方法,卻也足以震懾人心,讓人心生恐懼了。
傅墨卿此舉,便是不忍楚攸寧繼續受這些冰冷刑具的恐嚇,或許第九層比他們想象的會更加糟糕,但隻要楚丞相依舊安然那這牢獄之中的所有東西,都與他們無關。
“走吧。”
傅墨卿言語簡明,但語氣卻很是輕柔,甚至比之以往語氣更是輕緩,楚攸寧回頭看他亦在他的眸中看到了那份擔憂。
傅墨卿這是在保護她,楚攸寧有些溫暖的笑了,點點頭應著繼續跟著侍衛的腳步向前走著。
其實這牆麵之上的這些刑具,她上一世已然見過了一些,那是在楚若寧將她帶入郊外密室的屋中看到的,那時若不是楚若寧臨時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恐怕那些刑具她會挨個知曉它們落在人身上之時是何種痛苦。
楚若寧匆匆離去,獨留下她一人在那屋中獨自待了一天一夜,若不是朝中有人提起了她這個皇後,恐怕她大概會在與這些刑具對視之中死去。
所以,這牆上的大部分刑具,她也不算陌生,她眼下再憶起楚若寧,心下的冷意便如牆上懸掛著的匕首一般,寒光乍現。
八層大多都是這些令人驚恐的刑具,除此之外還有那稀疏牢籠之內零星的幾個犯人。
楚攸寧來不及細看這些犯人有些奄奄一息的模樣,因為再往下便是楚父關押的地方,也是這座牢籠的最後一層。
楚攸寧呼吸微窒,順著傅墨卿的帶領之下下到了這最後一層。
楚府與她有生恩與這三年的養育之恩,且經曆過前世她亦知曉,楚府之中不論是父親還是三位哥哥,若是她有危難叫他們付出性命他們也是願意交換的,所以他們之間有的也並非這短短三年的感情,而是過命的親情。
前世,她被關在那冷宮之中不見宮外之景,更沒再與父親兄長有個哪怕得見一麵,所以亦沒有來到這牢獄之中,沒有得見父親身在牢中是個什麼模樣。
前世之事,她大多是從楚若寧口中得出,雖然也曾聽聞父親在牢獄之中的現狀,可是終究不是親眼所見,可就算如此她依舊痛心疾首。
此刻,她便要親眼所見,她忽然有些遲疑怕看到她在意之人飽受磨難。
傅墨卿牽著她的手與她一同前行,亦感受到了她的這份遲疑不決,他並沒有催促她前行,而是等了片刻等到楚攸寧自己做好了準備,輕輕道:“走吧。”
這聲話音似帶著幾分決絕,楚攸寧已然做好了準備在心下安慰自己莫要感情用事。
有些事不是傷心就可以解決的,她得問清楚南淩天到底做了什麼,問清楚父親所知曉之事中有沒有什麼突破的地方,亦或者這件事她們仍有沒有設想到的地方。
“此事之後,楚丞相應當會平安。”
傅墨卿知曉楚攸寧之心,於是出言安慰著。
其實在南淩天下令徹查之後楚丞相所受的刑罰便已然減輕了諸多,若是他們此次能夠將此計辦成,到時為了這天下卷土重來的民憤南淩天也得做出些什麼才行。
到時,為了讓他那肮臟的想法不被這這天下察覺,他也隻能退步妥協,讓這事情歸與明麵,而非如眼下這般是他的一言堂。
大理寺本就是光明磊落的正義之地,此刻卻成了南淩天逼忠為奸的不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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