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聽的明顯一愣,抬頭眼死死的盯著黃公公,眼中滿是驚諤與不信。
黃公公好像沒看到靖王的表情變化一樣,表情舒緩的不停說道,“世子爺年紀雖小卻極為懂事明禮,待人接物時一舉手一投足都顯得特彆貴。從甘泉寺出來,皇上還感慨說天子乃真龍之後,血脈倒底是與凡人不同,就算是長在鄉野,生活困苦,那一身天生的雍容貴氣卻是怎麼都抹殺不掉的……”
皇帝當時會有如此感慨其實完全是自我感覺良好所致,一個人能養出什麼氣質完全取決於他生活的環境。當初的葉守就是個挨餓受凍的小乞丐,要是沒有葉湘將他撿回家,他早就不知餓死凍死在哪裡了,哪兒還有什麼雍容貴氣可言?
所謂的雍容貴氣,其實說白了就是日子過好了,吃飽穿暖了,讀書識禮了,知道自己有錢有靠山了,說話做事自然就可以從容不迫,有條不紊了。
沒有人會想到,葉守之所以能在短短時間裡蛻變,完全得歸功於葉湘時不時的耳提麵命,和他下意識的模仿葉湘的言行舉止所致。
靖王聽得臉皮直抽抽,黃公公說的這些事是他之前所不知道的,黃公公隻忠於父皇,他說的話還是可以信任的,如果黃公公說的都是真的,那豈不是說……
“王爺與世子畢竟是親生父子,血濃於水,您多與他接觸接觸,相信世子很快就會接納您的。”
靖王聞言臉上的表情明顯僵了僵,不可否認,從接到聖旨到現在,他從頭到尾都不相信那個孩子真的會是自己死裡逃生的兒子,九年前的那一幕地獄般的場景是他親眼所見,孩子被砍的麵目全非的小腦袋,斷裂的小小的手腳,滿床滿地的血,那是他一生的惡夢。這九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希望那就是一場惡夢,他也希望他的孩子能命大死裡逃生,也希望皇上遇上的那個孩子就是他的兒子,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些人害他之心不死,這個孩子肯定就是他們的想出來的另一條毒計……
黃公公的話就跟洪鐘大呂一樣在他的腦海裡不斷回響,他昨天安排留在伯陽侯府的那些人肯定已經開始行動了,可是今天那邊什麼消息都沒有傳回來,肯定是假的,肯定是。
靖王不斷的在心裡告訴自己,麵上已經沒有了初來時的從容,目光有些閃躲的問道:“公公真的見過葉……本王是說子淵,公公真的曾見過小王那孩兒?”
黃公公在宮裡生活了一輩子,什麼鬼魅伎倆沒見過,他一看靖王神思不屬就知道他肯定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不禁輕輕歎了口氣,有些語重心長的道:“若非親眼見過,皇上又怎麼會連查都還沒查,就斷定那葉守就是靖王您的世子呢,有道是父愛如海,王爺不該懷疑皇上的。”
靖王心神一震,有些愣愣的看著黃公公,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這麼說……那孩子……”
“當年帶走世子爺的那對年輕夫妻,雖然已經死了六年,不過咱們大華能人異士多的是,皇上派出去的人把他們的骨頭挖出來看過了,骨頭自喉入腹全是黑的,顯然夫妻倆都是中毒死的,太醫院的孫院正有一手滴血驗骨的絕活,相信王爺也是知道的,孫院正用王妃奶嬤嬤的血比對過了,證實那兩人就是當年失蹤的王妃的奶兄奶嫂。”
真是他們?
靖王隻覺的耳鳴目眩,當年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重新襲上心頭,讓他整個人都不覺晃了晃,“那豈不是說……那孩子真的是……”
黃公公見自己說了這麼多,靖王竟然還在懷疑葉守的真假,不覺搖搖頭,暗道:當初那位主兒的手段到底是毀了靖王啊。當年年輕銳氣,有勇有謀的靖王,顯然已經被當年的世子碎屍案給嚇破了膽,變得疑神疑鬼,猜忌多疑,隻怕是與那位置再也無緣了。他垂下眼,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低聲道:“王爺當年給世子親手雕過一塊玉吧?”
靖王整個人又是一震,麵色大變的盯著黃公公,不可思議的問道:“公公如何得知……”那玉是他私下偷偷雕刻的,百日禮那天,他抱孩子的時候悄悄將之戴在孩子脖子上,想要給王妃一個驚喜,之後出了那件事,他一直沉浸在悲痛裡,今天要不是黃公公提起,他自己都快忘記那塊玉的存在了。沒有人知道那塊玉的存在,除了他連靖王妃都不知道。
黃公公沉沉的看他一眼,緩緩說道:“據皇上派去跟著葉家姐弟的暗衛回報,葉守公子身上貼身帶著一塊刻了‘慶吾兒百日,願吾兒平安康泰’的玉,那玉質極為通透,是塊不可多得的極品,但上麵的雕字卻並不好看,顯然並非出自名家之手。”
真的是……是真的……他的孩兒……
靖王的眼淚一下奪眶而出,滿腦子想的都是馬上去伯陽侯府,去見見他的孩子。
顧不得跟黃公公打招呼,靖王轉身就跑,幾次都差點兒左腳拌了右腳,摔個狗吃屎。
黃公公就這麼袖手靜靜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靖王踉踉蹌蹌的跑遠,不覺可惜的搖搖頭。誰能想到,當年皇上最為期許的太子人選,其實是母族最為平庸無勢的靖王呢,為了給靖王鋪路,皇上還特地將手握十萬大軍的虎威大將軍的獨生女許配給了他。
可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哪,正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靖王妃有勇無謀,識人不明,又禦下不嚴,以致世子被人碎屍於主院內室,事後又不知善後,讓靖王也跟著了道,失了生育能力。自那之後,靖王就像被打斷了脊梁骨一樣,徹底的廢了。一蹶不振的靖王已經徹底與那至尊寶坐無緣了,偏靖王和靖王妃還看不清形勢,也讓皇上對靖王夫婦徹底失望,現在看來,以後皇上隻怕連見都不會想見靖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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