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塵進來時,內殿已經掌燈。
昏黃的燭光跳動著,光芒不甚明亮,甚至有些微弱。
映照著殿內的一切,似乎都了無生氣。
趙嵩垂手站在床邊,見他進來了,二人眼神交彙……趙嵩恭敬地行了一禮,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
房門被合上,殿內歸於平靜。
明淵躺在床上,一張老臉上死氣沉沉,看不見半點顏色。
明瑾塵在凳子上坐下,瞧著明淵顫抖的眼瞼,輕笑一聲,“皇兄不必再裝睡,臣弟知道你早已醒了。”
無奈,明淵隻好睜開了眼。
一刹那,瞧著他像是蒼老了十幾歲。
“怎麼?你處置了朕的兒子,朕的妃嬪,眼下又要來處置朕了?”
明淵不冷不熱的問了一句。
“看樣子,皇兄倒是很喜歡,被你的兒子、妃嬪虐待。”
明瑾塵並未動怒,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成功的堵住了明淵的嘴……他啞口無言的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子,才頹然的歎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事到如今,朕還有臉說什麼?”
“皇兄倒是有自知之明。”
明淵:“……看在朕病重的份兒上,你能不能收起你的刀子嘴?”
“若非臣弟豆腐心,皇兄怕是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收起刀子嘴?
不存在的。
明瑾塵冷笑,“你真以為,你當年做過的那些事情,臣弟全都不知道嗎?在皇兄心裡應該明白,臣弟不是個傻子。”
此話一出,明淵再一次啞口無言。
良久,他掙紮著坐了起來。
躺了太久,這幅身子骨也太虛弱了些。
哪怕是掙紮著坐起來,也用了好一會子功夫。
偏偏,明瑾塵壓根兒沒有扶他一把的打算。
好半晌,明淵才靠坐在床頭,氣喘籲籲的看著他,“你方才在外麵說的那些話,朕都聽到了。”
“這些年來,朕心頭沉甸甸的,始終壓著這些事兒。”
“如今,說開了,心裡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明瑾塵沉默以對。
明淵看了他一眼,難得關心的問道,“聽說沈清寧不好,眼下如何了?”
明瑾塵抬眼看向他。
“朕知道那丫頭在你心裡的地位!這些年來,朕犯了很多錯。想著如今,怕是快要去下麵見凝香了,也能幫她把那丫頭的消息,傳達過去。”
他慢吞吞的解釋道。
見明瑾塵仍是不說話,他便放棄詢問了。
隻有氣無力的說道,“朕這情況,朕也知道活不長了。”
“這幾日,眀奕一直逼迫朕立下遺詔。”
明瑾塵靜靜地聽著。
明淵輕輕咳嗽了幾聲,臉色像是反而好轉些許,“自病倒後這些日子,我躺在床上無事,便細細的回想了過去的事情。”
這會子,他也不再自稱“朕”了。
反倒像是,與明瑾塵閒話家常。
“想當年,你剛剛出聲時,我也不過是個皇子。我瞧著父皇歡喜的抱著你的樣子,心裡有些吃味。心想著,都是父皇的孩子,憑什麼你就格外得父皇疼愛?”
“現在想來,大抵是父皇老來得子,與母後也是伉儷情深。所以對你,便會格外疼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