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黑來樂國,已經過去了一年。
許黑的青竹居,從一開始的默默無聞,到後麵有了一些名氣。來往的客人不再局限於旅者,偶爾也會有些熟客到來,觀摩他的木雕技藝。
對於這些客人,許黑能送上的隻有茶水,可有人想高價購買木雕,他都會拒絕。
不求富貴,不求名聲,一心雕刻。
漸漸地,許黑有了青竹居士的名號。
…………
冬日,雪花落下,將大地蓋上了銀裝。
院子裡堆起了篝火,柴火燒的劈啪作響,火星冒出。許黑坐在火堆前,手裡抓著一隻章魚的雕塑,這是那隻喜好抽煙的章魚哥,王真。
“吱呀!”
木柵欄打開了,一名穿著厚大衣的老翁,走了進來,他提著一個食盒,在許黑對麵坐下。
“居士,今日是除夕,我帶了一些菜肴過來,還有自釀的梅子酒!”
老頭打開食盒,從裡麵拿出了兩壇梅子酒,還有一些小菜,放在了木桌上。
許黑放下章魚哥的木雕,笑道:“吳老客氣了,這冰天雪地的跑過來,怕是不容易啊。”
“害!”吳老擺了擺手,道:“在家也是無聊,還不如過來找老朋友喝酒。”
老翁叫吳老,是永樂城有名的木匠人,原本聽聞了許黑的技藝後,對其不屑一顧,可當他真正的見過,才知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曾經,他想花一百兩銀子,買下許黑的一個木雕,但被許黑拒絕了。
從那之後,他便時常過來觀摩、學習,將許黑當成了真正的大師。許黑對此人,也是以客人相待。
“你家後人呢?”許黑端過酒杯,好奇的問。
“甭提了!我家後人,整日尋歡作樂,哪裡顧得上我?說什麼生前享樂,死後才不會受苦,我這畢生積蓄,全給他們霍霍了。”吳老歎道,替許黑滿上了酒。
許黑眉毛一挑,道:“這長樂教的教義,你怎麼看?”
吳老一聽這話,麵色僵了僵,旋即道:“我……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呢,老夫是木匠,隻要能做出好的作品,這就是我的樂趣!”
許黑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言,端起酒杯喝光。
推杯換盞,酒過三巡。
在許黑跟前,吳老仿佛有說不完的話,時常抱怨家裡的後人不爭氣,時常又述說自己的誌向,想在木匠技藝上更進一步。
可惜,凡人終究是有極限的,不能像傳說中的墨家仙人那樣,巧奪天工。許黑感同身受,因為就連他,也無法讓木雕複活。
兩人如同忘年之交,一直喝到晚上,吳老才離開。
許黑也難得出門,將醉醺醺的吳老送回了城裡,免得他醉倒在雪地中。
回到青竹居,許黑坐在篝火旁,看著空蕩蕩的院子,聽著外麵萬家燈火,炮竹聲聲,鑼鼓陣陣,他忽然感到了一陣空虛。
這種空虛,是他此生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就是,凡人麼?”許黑低語。
他體會不到凡人的節慶,也體會不到凡人的快樂。
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許黑隻覺吵鬨,可是現在,他有了一絲不同的體會。
這一晚,王真的木雕大功告成。
許黑拿出了一塊新的木雕,劃出了一個人形的輪廓,這是他雲遊期間遇到的凡人,阿龍,是他雕琢的第一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