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是冒著春雨上門的。
當李老太太和朱貴、李菊君一起上門的時候，李鎬玉還在後院煉藥，聽見李老太太一把年紀大老遠趕過來，他急忙起身來到前廳。
厲淵去一邊端來了瓜果和茶水，李鎬玉招待外祖母三人落座。
他臉上掛著明媚的笑意，連周遭冷清的氣質都消散不少
“這下雨天的，外祖母怎麼過來了，也不怕淋雨染上風寒。”
李老太太嗔怪的瞥了鎬玉一眼，見他依舊看不出一點焦慮憂愁的模樣，她心中一定，看向厲淵的目光也多出一些慈愛。
“好你個臭小子，外祖母辛辛苦苦過來看你，瞧你這不把門的嘴。”
李鎬玉急忙訕笑兩聲。
“不過話說回來，你上次留下的那幾丸藥丸服了，感覺近來都神清氣爽，不然我一個老人家也不願意下雨天出門。”
李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潤潤喉。
“有用就好，外祖母你待會回家再從我這裡帶些回去。”
人參養榮丸賣賣二十兩一枚，但是對於掌握核心科技的鎬玉而言又不算什麼。
李老太太沒有接茬，她昏暗卻依舊清明的目光看向厲淵。
“好小子，小小年紀竟然真的考上了秀才，還是案首，消息傳到李安村的時候我都嚇了一跳，真是不簡單啊！”
厲淵被恭維，也沒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快意，反而是謙虛一笑
“外祖母廖讚。”
朱貴見狀，插話道
“哪有什麼廖讚的，小厲你年紀輕輕便考上秀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咋一聽聞，厲淵不確定朱貴話中的意思，他想了想出聲道
“不敢忘記外祖母的幫助。”
此話一出，三人目光柔和不少，他輕哼了一聲。
‘可不得感謝嗎，那可是五品巡撫大人留下的墨寶。’
李老太太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她已經七老八十了，現在過來也不存在什麼攀龍附鳳的想法。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厲淵考出秀才，會不會拋棄糠糟之夫，一遭休棄自家天真憨厚、柔弱無力的外孫。
但是正應了人老成精這句話，她看著兩人相處十分融洽，彼此端茶放點心也互相配合，她心中的大石頭便落下了。
‘到底是少年夫夫，情深意切啊！’
李老太太感慨，
見兩人相處比起當日拜年還融洽，像是有什麼說開了，李老太太心中有些自得。
‘這都是自己當初那本聖賢書的功勞啊。’
李鎬玉不知道李老太太在想什麼，他朝陳叔招了招手
“陳叔，麻煩你去街上買些酒肉，中午留外祖母和小姨她們一並用餐。”
陳叔笑道“這是應有之意。”
說罷便撐傘出門，賣酒肉的就在隔壁張家那塊，近的很。
李菊君和朱貴對視一眼，衝著李鎬玉道
“鎬玉你們和祖母先聊，我們來鎮上還有事要辦，先出去一會待會回來。”
李鎬玉點頭，目送小姨夫妻出門。
後院一時就剩下了三人。
鎬玉看著兩人頂著細密的雨出門，眼中有些擔憂“是什麼要緊事啊這麼急，等待會雨小點再出門不好嗎？”
“今天春天雨水格外多，說不準什麼時候能停下。”李老太太搭話，她目光帶著歲月沉積的智慧“這麼急能是什麼事，估計是親家那位眼看小厲考上秀才了，怕你惦記著當初沒張口借錢給李父的恩怨，想著托小兩口買點東西作為賠禮吧。”
李鎬玉恍然，他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厲書生，輕笑道
“這都是什麼事啊。”
看著李鎬玉明顯沒有把當初的事記在心上，李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背，
“這不是萬一怕你又怨言嗎？
現如今看你和小厲的相處，親家若是見了也能安心。”
‘相處？’
李鎬玉下意識餘光看向厲淵，卻正好和厲書生的視線撞上，兩人都有些不自然錯開視線。
“我們不一貫都是這麼相處的嗎？”
看著外孫和外孫夫比起過年明顯又黏膩不少的表現，李老太太但笑不語。
有的人啊，渾身上下隻有嘴巴是最硬的。
李老太太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結，她今天前來本來就沒有什麼要緊事，隻是聽聞李鎬玉兩人要前往江都，難免心中關切。
即使得到未來時不時會回來清河鎮的答複，李老太太比起平時明顯也多了不少絮叨。
李鎬玉隻是聽著，時不時應上幾句。
“對了，說起來小厲這次掌握文氣，離不開那件墨寶。
小厲、鎬玉，往後你們若是遇上餘大人也要多些敬重啊。”
想到要不是有這文氣，指不定厲淵這次要陰溝裡翻船，加上餘大人玄德的理念確實值得敬佩，於情於理李鎬玉和厲淵都是飛快點頭。
很快，陳叔回來了，他帶回來不少肉菜，等到李鎬玉幫忙把席麵擺好，小姨夫妻也回來了。
果然沒有出乎李老太太的意料，朱貴送了厲淵一支玉筆作為賀禮，觀其模樣精致起碼價值小幾十兩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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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淵若是平常時候直接就拒絕了，但是聽見李老太太剛剛的分析，他遲疑的目光看向李鎬玉。
李鎬玉小幅度地點點頭，接著遞給朱貴一隻瓷瓶。
“姨父這是養身的藥，給親家姥爺捎去。”
朱貴也沒有拒絕，一頓午餐吃的賓主儘歡。
酒不醉人人自醉，李老太太因為高興也飲了一小杯米酒，她目光中帶著些迷離，雙手卻牢牢牽住鎬玉的手。
“鎬玉啊，去了江都要謹慎行事啊。
在那麼遠的地方，外祖母也幫襯不到你，萬一受了什麼委屈，儘管回來。
姥姥家的門一直為你敞開。”
李鎬玉心中一軟，感受到老人家帶著生活粗糲的大手，她帶著溫暖又滾燙的溫度。
“好。
外祖母，在外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
聽著結契兄弟鏗鏘有力的保證，不知道為何厲淵額角突然跳了一下。
他想了想單手攬上李鎬玉的肩膀，耳尖帶上一點薄熱的同時，他鄭重開口
“外祖母放心，在外我一定會護好鎬玉的。
讓他受了半點委屈，你拿我試問！”
李老太太老眼昏黃，手掌有些僵硬地拍著厲淵的肩膀，口中直說好。
“好好好，看見你們夫夫感情深厚，還有那本書的幫助，想來會越來越好……這我便滿意了。”
朱貴疑惑“書？”
厲淵看似麵色如常，瞳孔卻收縮了一下，他輕呡了一下薄唇，也自然皺起眉頭，像是不明所以。
李鎬玉低著頭，神念卻一直注意著厲淵的表現，感受到那一瞬間的心跳加速和難以隱藏的瞬間劇烈情緒波動，李藥師但笑不語。
有些藥師，往往以獵物的形勢出現在書生的麵前。
當天下午，厲淵親自架著厲府的馬車，把三人送回李安村。
朱貴先是扶著老太太到床上睡下，接著在床頭擺好李鎬玉留給老太太的養身丹藥，隨即和李菊君回到自己家中。
對上父親期待的目光，朱貴頷首
“完成您的交代了，
對了，這是鎬玉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養身的丹藥，我看嶽母也在服用，效果頗好。”
朱父聽見兒子的話，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他隨手接過藥瓶，聲音帶著難掩的喜悅
“接受了就好，接受了就好。
這可是十九歲的秀才啊，未來幾乎板上釘釘的官老爺啊。”
他不經意地打開李鎬玉遞來的藥瓶，他覺得李鎬玉的為人處世還是蠻拎得清的，但對於他的回禮卻沒有抱著什麼期待。
噗——
伴隨塞子被撥開的清脆聲音，朱父聞見了裡邊濃濃的人參藥香。
他聞見藥香，精神一振。
隨即老臉難掩震驚，不顧身後朱貴的困惑，疾步走回臥室，從暗櫃中取出一枚仔細包好的藥丸，兩相對比他臉上有些喜悅，又有些悵然。
“竟然真是人參養榮丸，和我從白雲法師那三十兩求來的一樣。
當時我可是指望它用來保命的。”
朱父滿眼複雜，現如今哪裡還記得自己幾分鐘前剛剛稱讚李鎬玉為人處世舒服啊。
‘人家這根本就是不想欠什麼人情。’
看著藥瓶中三枚渾圓的藥丸，朱父如是想。
“是我小覷你那外甥了，當日考出藥師不彌補關係，現在才去找補。
看來為時已晚啊……
未曾想那厲淵是鳳雛，你那外甥年紀輕輕能煉製出如此繁瑣的藥丸，也是一位臥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