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潛沉默。
回想起了自己在省內院的遭遇,心情略為沉重。
這事兒,還得從報道那天說起。
即便他一開始便知道,本次的調動,乃是他爹的安排。
也知道這個錄事,隻是個乾雜活的、毫無實權的閒差。
可當他去報到了後,才得知,那門下侍郎竟然是長孫衝。
嗬,真是好大的整蠱。
長孫大人與他爹明爭暗鬥、政見不和,是整個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了。
如今他卻要委居於那長孫衝的其下。
這不是那程老頭處心積慮,把他往死裡整麼。
剛報到的第一天,那人就直直問他,與程家什麼關係。
他低著頭,嘴唇緊閉,不願回答。
他的頂頭上司,陸敏當著他的麵兒開起了玩笑來。
“我看呐,應該是程家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耐不住糾纏,給扔到我們這院裡來的吧。”
長孫衝聽了,微微抿笑。
“哎,陸給事,怎麼說話呢,程家那是仁厚,遠至偏僻的親戚也能善待。”
他說完,暗暗給陸敏遞了一個眼神。
陸敏接到授意,直接給了他一個下馬威,扔給了他一把掃帚。
“喂,新來的,負責灑掃的小廝今日病了,你幫忙灑掃一下。”
他說完,笑著和長孫衝一同走出門去,還不忘叮囑著道:
“整個院內都要掃,沒清掃完不許休憩。”
於是,程潛一個下午,皆頂著來往辦事所有官員的眼色目光。
把門下辦公大院,裡裡外外都掃了一遍。
這本該是仆人的工作,歸內務府來管。
而此時卻由他頂替來工作。
這無疑是告訴院內所有人,他程潛的地位,最為低微。
以後還有何人會放他在眼裡?
程潛憋屈了一天的心情,終於熬到了傍晚下班歸回。
儘管他極力忍住,其憋屈的情緒卻在五臟六腑裡衝撞。
最終釀成了和他娘子吵架的慘局。
官場不同其他,他即使多不滿,多不快樂,也不得表現於表麵上。
否則會被禦史台參奏,戳他一背脊的。
程潛也知道遭此待遇的內在原因,歸根究底,不就是那程老頭想借此逼他回家的手段嘛。
哼,他還偏不就範了。
他能忍,也能應對,寧願堅持下去,就是不要回那個程家。
不要日夜對著那個老頭。
不要見到他那些素未謀麵的哥哥們,和搶他娘親位置的妻妾。
思慮及此的程潛,心微微寬和了一點。
他撫摸著齊杏腦袋上毛絨絨的發絲,咧嘴微笑了起來。
“無妨,稍不適應罷了,其實我做得挺好的。”
齊杏大大的眼眸,瞧著他。
總是覺得他眼神之下藏著許多心緒,有委屈,有無奈,還有不快樂。
“潛,是不是以前當縣官的時候還開心一點兒?”
她深知。
程潛回望她一下,抿嘴笑了,手指輕點下她的額頭。
“想什麼呢,你夫君我現在可是在皇城做事呢,比那縣官都好上十萬八千裡了,說出去彆人都要羨慕極了,怎會不高興?”
嗬嗬。
齊杏在他眼裡隻瞧得了四個字:強顏歡笑。
“郎君!……”
她一時動容,摟抱過他,嗚嗚地哭了起來:“我都懂得……其實都是為了我,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