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幻想領域內,澪十三穿著她死時的那件衣服,用一種複雜難明的眼神看著肖恩。
“好久不見啊,十三。”肖恩的聲音落下後,澪十三終於有了反應。
她往前一步,眸子裡不知道是憤怒還是什麼,但最後都化作了平靜。
扭頭望了一眼耶和華之前所站的位置,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
“所以,我現在也隻是一個被幻想出來的……東西,我能保留自己的意識,僅僅是因為……我……”她看著肖恩,眼神愈加複雜,“我沒有靈魂,反而能夠將意識寄生在一個幻象之中。”
肖恩聳了聳肩,他揮了揮手,兩把椅子出現在二者各自的身後。
伸著懶腰坐了下去,他懶洋洋道:“靈魂這東西,誰能說得準呢?而且,耶和華哪有什麼掌控靈魂的能力,倒不如說他的異能可以讓他糅合出一個人的所謂靈魂,但他糅合不了你的,所以就破防罵你沒有靈魂唄,哈哈哈。”
澪十三沒有坐下去,相反,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肖恩的麵前。
對肖恩的回答,她僅僅隻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笑了笑:“反正都已經死了,沒什麼差彆,而且,死之前我已經知道我在這個世界的意義了。”
肖恩的身子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
澪十三沒有說彆的,而是開門見山道:“朱朱呢?我看到了我能力化作的物品還在你的身上,這說明你至少沒有違背與我最後的承諾。”
剛有了意識就先想到了朱朱,不知怎麼的,肖恩有些不高興。
他用不太在意的語氣回答道:“挺好,就是家破人亡了。現在她不是伯爵女兒了,她爸媽因為一些事情入獄,救出來的時候半瘋半傻,媽的,花了我不少資源呢,問話還得等他們養好。”
澪十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追問道:“具體發生什麼事情了?”
肖恩不耐煩地掃她一眼:“關你什麼事?一個死人操心活人的問題。”
他的語氣並未讓澪十三有什麼情緒上的波動,相反,澪十三竟然還繞著他走了一圈。
“乾嘛?有話趕緊說,幻想領域沒多久了。”
澪十三停住了腳步,最後好奇道:“我臨死之前,你和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對吧?”
提起那些,肖恩罕見地沉默了下來。
從多種意義上來看,澪十三都是肖恩的‘女兒’,而且,澪十三的誕生時間要比其他遊戲主角更早。
那會,他們的遊戲工作室還是一個草台班子,他是唯一的建模師,也是半個設定主創——澪十三是他一個人親手打造的。
也許是那會欺詐朱朱的後遺症,也許是某些感情在作怪,最後,肖恩將一些永遠不會搞告訴彆人的隱秘告訴了澪十三,甚至告知了她這個世界的真相。
見肖恩沒有立刻回答,澪十三將雙手背到身後,有些無趣地吹了聲口哨。
肖恩頓時有些惱火起來:“誰教你的這些動作?”
澪十三無所謂道:“你教的啊。”
肖恩又不說話了。
打造一個絕對理性、在各方麵都堪稱完美的主角,又要符合她流浪兒出身的背景,一些小動作的確會被加入到待機的動作模組之中。
這也證明,即便知道自己現在隻是一個寄托在幻想中的意識,澪十三的心情依舊徹底放鬆了下來。
頭一次,肖恩和澪十三的位置有某種意義上的互換。
肖恩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角,他不得不承認,在麵對澪十三的時候,他算不上平靜,總是會有煩躁的情緒冒出來。
而澪十三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一言一行中竟然還帶上了肖恩的風格,懶散又無所謂地說道:“沒意思,也就是這兒是幻想領域,我僅僅是一個存在片刻的意識體,伱才會表現出這些情緒來。”
她撇了撇嘴:“如果這兒是現實世界,你的內心不會有一絲動搖……父親。”
在“父親”這個單詞吐出來之後,肖恩不隻是解脫還是暴躁地長出了一口氣,他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罵道:“他媽的,就不該多嘴那幾句。”
肖恩沒有告訴澪十三自己穿越的事情,但其他事情幾乎透了個乾淨,包括是他創造了澪十三這件事情。
見肖恩罵罵咧咧的,澪十三倒沒有露出什麼高興的表情來,她隻是努了努嘴:“差彆不大,反正我是死人。不過,父親啊,你的心機的確是我遠遠不能及的。”
肖恩不耐煩道:“廢話,不然我怎麼陰那麼多人?”
澪十三虛握了一下手,她似乎在感受什麼,很快,她竟然也找到了幻想領域中具現化的方法。
一張小凳子出現在了她的屁股下麵,那凳子使用鐵皮和木片做的,有塊歪歪扭扭的鐵皮上還印著‘帝國重工’的字眼。
她一屁股做下去,凳子“吱呀吱呀”地響起來,但她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還悠閒地搖了搖這破破爛爛的小凳子。
空蕩蕩的世界裡,澪十三就這麼坐在肖恩的身旁自己玩了一會。
片刻後,她歎了口氣:“你告訴我那些事情之後,的確有很多東西都得到了解答……不過,我死之前還有一絲興奮,因為,我至少對你報複成功了——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她歪著頭,托住自己的半邊臉頰,表情顯得生動又靈活。
“現在想想,你怎麼會允許一個活生生的人知道自己那麼多秘密呢……你放開了那些束縛,還特意在旁邊留下了一把刀……你很清楚,以我的性格,在知道那些事情後,會選擇自殺,對嗎?”
肖恩坦然地點了點頭。
是的,澪十三不是他殺死的,而是自殺。
但是,澪十三的自殺是肖恩推動的,他留下的破綻就是為了給澪十三一個自殺的機會,因為他了解這個人物的性格了。
當然,肖恩也可以選擇自己動手,這並不會費多少力氣,隻是,他沒有這麼做。
看到肖恩點頭,澪十三無奈地歎了口氣:“果然是這樣,真陰險、真卑鄙……”
肖恩無所謂道:“我以為你對我已經有了一個深層次的了解了呢。”
澪十三歪著頭:“有了解,但是不多,不過……”
她突然笑了起來:“隻有我這樣說,你才會說出真實的想法吧?”
肖恩突然一頓。
澪十三像隻小狐狸似的眯起了雙眼,她嘴角揚起一些得意的弧度:“我從小就在貧民區長大,雖然生活比正常的流浪兒要一帆風順的多,少有的那些挫折也都是被安排好的,但是,察言觀色、勾心鬥角的東西我還是學了不少的。”
她的表情突然真摯了起來,甚至帶上了一些淒慘的美麗。
“我選擇自殺……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為難,父親。”
肖恩的呼吸不可抑製地沉重了幾分,但很快他就恢複了正常,並且嫌棄地掃了過去。
“你當時知道個屁,你當時就是想自殺讓我的情緒出現缺口,這些話是你剛才現編的吧。”
澪十三又嘻嘻笑了起來:“被發現了,嘻嘻。嘖,想要報複你一下,還真是不容易呢。”
肖恩挑了挑眉頭:“腦子有包。”
澪十三無所謂道:“可不管如何,你的確還是挺在意我的,雖然我的死你要負全部責任。”
“我不對任何人負責,死或生,愛或恨。”肖恩隨意地說道。
澪十三歪著頭,有些遺憾道:“這樣啊,真灑脫啊父親……不過我做不到,我要對朱朱負責,是我把她帶出來的,當時她被你控製,我也隻能做出那些選擇了。”
兩人全都沉默了一會。